第37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顾衍江婉柔 本章:第37章

    江婉柔轻叹口气,起身,“走罢,去小佛堂。”

    当年的红花,她终究心里有鬼。一家人即将离府的节骨眼儿,她不希望节外生枝。

    江婉柔心里装着事,走得也不快。佛堂在国公府最南的角落,人烟稀少,越往里走越偏僻,石板路上的缝隙里长满了青苔。

    庭院幽深寂静,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越清晰,夹杂着呜咽呼嚎。

    “凭什么?啊!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活下来的是你啊!”

    “皇帝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儿子,他也是我的宝啊!”

    第35章

    第

    35

    章

    陆奉,我很生气!

    江婉柔脚步一顿,

    悄悄使了个眼色,叫翠珠回去。

    她提起去裙摆,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窗户半开半掩,透过窗台的兰草,隐约看到陆奉宽阔的背影。

    他道:“老夫人,慎言。”

    婆母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仿佛含着砂砾。

    “慎什么言?今日就是他齐震岳亲自到我跟前,

    我也不怕!”

    江婉柔惊得捂住嘴,齐震岳是当今天子的名讳,所有的典籍笔画都得避讳这几个字,

    婆母疯了不成?

    赵老夫人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你们姓齐的,

    永远欠我一条命!”

    “你如今威风啊,占了我儿嫡长子的身份,风风光光活了这么多年,

    现在摇身一变,

    成王爷了?那我的儿子呢,谁还记得我可怜的孩儿?”

    “他最怕疼。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人样都没了!他的小胳膊,

    小手,我一块又一块,把他捡起来。我拼啊拼,太碎了,

    我拼不好他啊,啊!”

    嘶哑的声音饱含痛苦愤恨,让不知内情的江婉柔心也揪了起来,忽地,一道刀刃的寒光闪过,江婉柔脑中瞬间空白,脚步比理智更快,冲开房门。

    “夫君当心——”

    陆奉闷哼一声,他握住抵在胸前的刀刃,刀尖已经刺进胸膛,暗红的鲜血汩汩往下流,濡湿了深紫色的蟒袍,

    “出去。”

    陆奉脸色铁青,对闯进来的江婉

    cy

    柔道:“柔儿听话,你先出去。”

    江婉柔急得团团转,这时候儿哪听得进去。陆奉的胸口在流血,他握着刀刃的手也在流血。

    她惊慌道:“太医……不……大夫,快找个大夫。”

    她手脚慌乱,围在陆奉身边,又顾忌他的伤口不敢动。陆奉低咳一声,骤然把胸前的刃尖拔出,短刀“咣当”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婉柔连忙去捂他的伤口,她的手被外头的寒风冻得冰凉,他的血却是温热的,让江婉柔的心也跟着发疼。

    陆奉唇色发白,眸光却深邃黑沉,他看向赵老夫人,道:“我言尽于此。老夫人考虑好了,随时找我。”

    江婉柔这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许久不见的婆母。她比记忆中又老了几分,头发花白,双颊矍瘦,双眼有些红肿,但眸光铮铮发亮。身体微微前倾,好似一张拉满的弓,蓄满力量,蓄势待发。

    她恍然想起,她的婆母,听说当年追随的陆国公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不似寻常妇人。

    陆奉低声道:“走。”

    江婉柔没有再多的心神放在婆母身上,扶着陆奉离开。说是扶,陆奉走得比她快,到有人的地方,江婉柔连忙叫人唤大夫。一阵兵荒马乱,半个时辰后,陆奉裸.着上身,胸口被白布缠绕包扎好。

    洛先生在铜盆里洗手中的血污,叮嘱道:“皮肉伤而已,没有伤到心脉。勿要沾水,勿大动,忌辛辣酒色,及时换药,没什么大碍。”

    江婉柔认真地把每一条记在心里,问道:“这得多久能好呀?”

    江婉柔行事妥帖,不仅钱财厚禄,言语上对洛先生也颇为客气。洛先生对她很有好感,他笑了一下,道:“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看江婉柔秀眉紧皱,洛先生安慰道:“不过王爷体格健壮,又有宫廷秘药,好得兴许能快些。王妃无须烦扰。”

    江婉柔稍稍安心,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奉沉声道:“下去。”

    洛先生收敛笑意,背起药箱躬身告退。江婉柔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他今日不顾自己的安危,她还没有生气呢。他那么厉害,又是杀水匪又是砍江洋大盗的,婆母只是一个老弱妇人,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

    他一声不吭,受得倒是硬气,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办?淮翊刚过五岁生辰,两个孩子还没断奶,他有没有为她们母子考虑过?

    江婉柔坐在离他不远的圆凳上,悄摸生闷气。

    过了片刻,陆奉看着垂头摆弄衣袖的江婉柔,道:“过来。”

    江婉柔换了个方向,不理他。

    陆奉眼含无奈,淡道,“伤口裂了。”

    江婉柔骤然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摸摸瞧瞧,“哪儿裂了?我叫洛先生回来——”

    陆奉握紧她的手,略一用力,江婉柔一下子落在他怀里。她不是那种小巧玲珑的体格,陆奉的伤口刚包扎过,经这一折腾,真裂了。

    江婉柔:“……”

    “活该!”

    她狠狠掐了一下陆奉的腰,到底心疼,没敢太用力。陆奉不许她叫洛先生,说他“不敬主母,该罚。”

    江婉柔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人家洛先生好好的,怎么不敬主母了?陆奉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对你笑。

    经过裴璋一事,他对这种小白脸深恶痛绝,看谁都不怀好意。

    江婉柔:“……”

    她聪明地不在这事上纠缠,转而问道:“今日婆……老夫人是什么回事?”

    江婉柔受了她那么多磋磨,当年碍于面子辈分,现在陆奉身份明了,她不愿再叫她一声“婆母”。

    陆奉道:“你不必——”

    江婉柔凉凉接道:“得了,我又不必管。妾身还有事,先走了。”

    “柔儿。”

    陆奉手臂用力,江婉柔刚才又给他的伤口包扎一遍,怕又裂开,不敢乱挣扎,只能转过脸,气的双颊鼓鼓。

    陆奉伸手,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无奈道:“小嘴能挂油瓶了。”

    江婉柔怒瞪他,“陆奉,我很生气!”

    他什么都不告诉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为他提心吊胆,他还嫌她多事。

    陆奉轻皱眉头,还未开口,被江婉柔叭叭堵住嘴。

    她掰着指头,一条条算道:“我知道,你心中思虑甚多。有很多事,你瞒着我,是怕我担忧,我领这个情。”

    “但我也同样挂念你啊。你带着一身伤回来,我连问一句都不行,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胡说。”陆奉沉声道:“我待你如何,你心中不知?”

    “你待我好,真的很好。能得夫君怜惜,是妾三世修来的福分。”

    江婉柔的声音骤然软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她盯着着陆奉,幽幽道:“可是夫君啊,我是你名正言顺娶的妻子,不是只讨你欢心的美妾,更不是府中豢养的猫猫狗狗。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妾却想与夫君,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夫妻。”

    陆奉久久不语。

    江婉柔的眸光明亮而诚挚,陆奉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竟狼狈般地敛下眉眼,道:

    “别瞎琢磨,不会到那一步。”

    成王败寇,倘若真有一天,他败了,他认。他早已为他的妻儿安排好退路,虽不如现在荣华富贵,至少保她们衣食无忧。

    这也是他为人夫,为人父,能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陆奉乾纲独断,以夫为天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是区区几句话能动摇的。江婉柔挫败地叹了口气,他受着伤,她连掐他都不敢用力。

    ***

    江婉柔心里憋着一口气,陆奉显然也不是甜言蜜语会哄人的主儿,两人就这么僵着,江婉柔盯换药换的勤,不过几日,陆奉的伤已大好。

    接下来马不停蹄地移居搬迁,琐事一大堆,把江婉柔累得够呛。

    国公府这边,陆奉亲自上疏,请旨把爵位传给陆家二爷。江婉柔把库房、账务、田庄、铺子……分门别类地整理清楚,她那中看不中用的嫁妆和皇帝单独给她的赏赐,以及她管家这么多年,悄悄捞的“油水”,他们悉数带走。

    陆国公留下来的家业,原封不动留下来。至于多年来,陆奉的俸禄,宫里给陆奉的赏赐,底下人“孝敬”的金银珠宝,二八分成,他们拿小头,大头留给国公府。

    江婉柔心痛地把铺子田庄交出去,有几个铺子不在旺市,却正盈利,她当初花了好些心思才把这几个铺子盘活,还有几个田庄,当年入不敷出,难以为继,如今良田丰沃、五谷丰登,都是她的心血啊!

    她看着周若彤,恋恋不舍道:“二弟妹,虽然名分不在,我们的妯娌情分,我一直记在心里。”

    “这是账本、这是田契,这是地契,还有库房的钥匙,出府的对牌。”

    江婉柔一样样清点,叫人送到周若彤跟前,道:“今日,我将这些悉数交于你,望你勤俭持家,守好这诺大的家业。”

    在这里生活五年,骤然离别,江婉柔心中伤感,忍不住多交代了两句,“事情多,又杂乱,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三弟妹帮帮你。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一家主母,眼光放得宽些,不要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我省得。”

    周若彤深深福了一礼,轻声道:“臣妇定孝顺长辈,友悌妯娌,照顾好三叔一家,请王妃娘娘放心。”

    她这么说,江婉柔更不放心了。

    周若彤是书香清流,她自进府时就没管过几天家,江婉柔有孕,把中馈交给两个弟妹,周显然不如姚。别看卖身契捏在主家的手里的家奴,心思活泛的不少,表面憨厚老实,背地里手脚不干净的,偷奸耍滑的、包藏祸心的,姚金玉能拿捏住她们,周若彤就会被糊弄过去。

    她这个二弟妹其实和陆奉有点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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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好似天然看不见“下人”。有时候翠珠和金桃在,陆奉毫不顾忌地压着她亲热,在他眼里,下人只是伺候主子的“器物”,和一件趁手的瓷器并无区别。周若彤同样高高在上,因为她是“主子”,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下人不必管,她一声吩咐就够了。

    没有一个丫鬟会大剌剌顶撞自己的主子,至于背地里的阳奉阴违,周若彤完全看不见,毕竟在她眼里,下人怎么会、又怎么敢违逆她呢?

    江婉柔不是没有提点过。几年前,她去二房做客,喝了一口茶,陈了。平日倒也罢了,当时刚过立春,她早早把当季的新茶分下去,这么糊弄主子,不像话。周若彤柔柔弱弱的,当时未见怒火,甚至还和她打趣玩闹,临走送她了一套翡翠琉璃盏。

    隔日她才知道,当晚,二房打死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两个小丫鬟才十四岁,刚被人牙子卖进府。

    那个嬷嬷暂且不论,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两个丫头连府门儿都没摸清,她们能做什么?她们敢做什么?指定是被人推出来顶缸的!

    次日,她还没说话,周若彤先叹息一句,“唉,我只想给个教训,没想到她们这么不经打。我明日去普济寺一趟,为她们添几个香油钱,来世托个好人家,也算尽了主仆之情。”

    鲜少有人把江婉柔憋得哑口无言,周若彤算一个。你说她是个恶人吗?不尽然,她的手段比姚金玉软和多了,二房的庶子女养得好好的。淮翊生病,她真心实意地为他手抄佛经,熬得双眼通红;逢灾年,她拿出私房钱施粥布药;轿子被乞丐拦住,她也会朝外撒些碎银子。

    总之,江婉柔对周若彤的感官很复杂,她真觉得这个二弟妹管不好家,她也是真心实意,让三弟妹帮帮她。可她方才怎么说?“好好照顾三叔一家”,听话听音儿,人家想做堂堂正正的“当家夫人”,绝不会把权柄交出去。

    合着她方才掏心窝子的一番话,全白说了!

    江婉柔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对旁边沉默不语的姚金玉道:“三弟妹,我一个人在府中也寂寞,闲来无事,你可以来寻我打叶子牌。”

    “真的?”

    姚金玉眸光骤然一亮,上前挽住江婉柔的手臂,亲亲热热道:“正好,我家孩子多,个个粉雕玉琢的,我带过去给王妃娘娘玩玩。”

    江婉柔:“……”

    她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扯出来,淡道:“三弟妹一个人来就够了,我家两个小祖宗可不是省油的灯,天天跟哪吒闹海似的,吵得我头疼。”

    是她想岔了,姚金玉那蜂窝煤的心眼子,怎么会在周若彤跟前吃亏。三房年纪相仿的女儿们,天天去书房找淮翊玩儿,吓得淮翊躲到陆奉那里念书。

    算了,一堆烦心事,让她们两个自己头疼去罢,只求将来别烦到她头上。

    府中诸事交代完,江婉柔和陆奉,带着三个孩子拜别老祖宗。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几人一合计,决定这事不告诉老祖宗。反正老祖宗不爱出门,逢年过节,陆奉回来坐一坐。说句不好听的,老人家还能活几个春秋呢?最好能瞒一辈子,让老祖宗欢喜地离开。

    临行前,他们一家陪老祖宗用了一顿午膳,用的理由是“陆奉外出公干,归期不定”,老人家满脸笑呵呵,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这老婆子。”

    老祖宗年纪大,耳背,记性也不好,经常忘东忘西,都说老祖宗糊涂。在几人离开时,老祖宗忽然颤巍巍喊道:“君持啊,外头风雪大,你路上,千万当心啊。”

    江婉柔骤然鼻头一酸,她想,老祖宗真的糊涂吗,她怎么觉得,她什么都知道呢。

    她继续道:“你媳妇不容易,你呀,改改你的臭脾气,好好待她,听见了吗。”

    这几日江婉柔和陆奉闹别扭,甚少说话,方才在宴席上,话题也只围绕老祖宗,几个孩子。说说笑笑,江婉柔却没有给陆奉夹菜。

    “嗯,孙儿知道了。”

    陆奉忽然靠近她,紧紧握住江婉柔的手。

    第70章

    第

    70

    章

    乔迁之喜

    外头没有下霜雪,

    寒风却呼啸地紧,陆奉高大的身躯走在前面,为江婉柔挡住了刺骨寒风的侵扰。

    那对儿双胞胎已经被奶娘搂在怀里,

    疾步送回暖阁。裹着毛绒绒披风的陆淮翊看向别扭的爹娘,摸了摸冻红的脸蛋,小跑到两人跟前。

    “父亲,母亲。”

    经过上回陆奉的训斥,淮翊更谨言慎行,江婉柔嫌他人小老成,

    陆奉却很满意他的规矩,

    夫妻俩对淮翊的教养天差地别,经常为此争执。

    陆淮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请准许儿子先走一步,

    再核对一遍行装。”

    陆奉不喜张扬,加上他受伤,对外宣称的是偶感风寒,

    并未大办乔迁酒宴,只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也就是今日搬迁。陆淮翊年纪小,

    性子却独,

    他惯用的笔墨纸砚,喜欢的典籍,甚至自己的陀螺,

    都要亲自亲清点。

    看着淮翊冻得红朴朴的小脸,江婉柔恍然惊觉,她方才和陆奉闹别扭,走路磨磨唧唧,

    完全把体弱的儿子忘了!

    双亲尚在,没有吩咐,儿子不能擅自离开。江婉柔有陆奉为她挡风,剩淮翊这个小可怜,寒风如刀,把他白嫩的小脸吹得发疼。

    江婉柔狠狠瞪了一眼陆奉,赶忙叮嘱淮翊回去。经一打岔,江婉柔也没了心思和陆奉闹脾气,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江婉柔发现,陆奉走得很快。

    陆奉语气无奈:“风大,快些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婉柔赶不上陆奉的步伐,累得气喘吁吁,道:“你的腿,不瘸了嗳!”

    陆奉断了一条腿,从前他会刻意放慢脚步,看起来和寻常人无异。方才他走得比之前快很多,竟也看不出跛脚。

    陆奉目视前方,没有理会江婉柔。

    自从坠马后不良与行,瘸”这个字是陆奉的忌讳,皇帝都不敢在他跟前提,江婉柔从前小心谨慎,如今越来越大胆。

    “真的,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成婚近六载,她走在陆奉身侧很多次,今天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江婉柔激动地眸光发亮,看陆奉的脸色——

    他面无表情,不惊亦不喜,仿佛说的是旁人。

    江婉柔忽感挫败,嘟囔道:“算我多管闲事。”

    他总是这样,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不上心。她倒不是嫌弃陆奉腿瘸,都一起生了三个孩子了,孩子他爹面容俊美,身份尊贵,哪儿点儿都没有委屈她。她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疼。

    陆奉现在腿不疼,头疼。

    他发觉她不仅越来越娇气,脾气也大得很。上回她大声嚷嚷生气,好几日不让碰,理由是“洛先生说了,你这伤口不能扯动,容易撕裂。”

    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江婉柔最后还是用尽手段,好好“伺候”了男人一番。她自觉受屈,陆奉也不满,一点儿肉腥只能解馋,抵不了饿。

    现在伤口大好,她又莫名其妙地生气,陆奉完全想不通她生气的原因。

    虽然有时候,嗯……她反抗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但好好的夫妻,还是你情我愿最好。他甚爱她雪白柔软的身躯,爱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还有情到深处,朦胧微红的双眸。

    陆奉思虑片刻,慢吞吞回道:“是比之前利索。”

    江婉柔不提,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如今娇妻稚子在怀,大权在握,当年那些刻骨铭心的痛,现下已经不能动摇他的心绪。

    江婉柔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跟着他的脚步,期待道:“这才不到一年,以后我陪着你,那药多敷敷。一年不行就两年、五年,十年!说不定能好呢?”

    陆奉无奈轻笑,“傻。你真当那姓洛的是华佗在世不成?”

    当年费了那么大功夫,恢复成如今这样,已是意料之外的喜讯。他如今看淡了,即使真有一贴灵丹妙药放在跟前,说每日必敷,敷个十年、二十年必能痊愈,他恐怕也懒得麻烦。

    十几年后,他也垂垂老矣,那个时候恢复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陆奉不以为意,江婉柔可不这么想,不动刀不施针,只每天敷一贴膏药,不管贴几年,只要能好,就是赚了!

    就是十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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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又如何,那会儿陆奉也才半百,书上还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说不准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

    江婉柔悄悄把这事记在心里。

    ***

    新的府邸在离皇宫不远处,和陆国公府也只隔三条街道。皇帝欢欢喜喜认了儿子,自然不会在外物上亏待他。新宅子占地广袤,里头被内务府洒扫清理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匾额上四个赤底烫金的大字“齐亲王府”高悬,门口两尊硕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威严霸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搬迁,他们搬到新宅邸的时候,天上正好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江婉柔掀起帘子,细雨如毫,落在她的手心。

    她蓦然想起六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她穿着不合身的嫁衣,背负万千骂名,顶替嫡姐,嫁到未知的国公府。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害怕,惊惧,迷茫,还有一腔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一定要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她还那么年轻,只有她好,姨娘才有好日子过。

    她的确做到了,只叹天意弄人,江婉柔看着眼前巍峨陌生的府邸,心里唏嘘不已,忽然,帘子被乌黑的刀柄打落。

    “胡闹。”

    陆奉淡淡训斥,“不可贪玩。”

    江婉柔:“……”

    她真想敲开陆奉的脑袋问问,她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娘嗳,淮翊现在都不玩儿水了,她难道比淮翊还幼稚?

    今天下着小雨,某个人身上有伤,好好的马车不坐,非得在外头受着寒风骑马,也不知道是谁胡闹。

    不过经过一打岔,打散了江婉柔的伤春悲秋。等一家人搬到新府邸,她更没有心思想东想西了。

    这宅院实在太大了!

    其实齐王府和陆国公府差不多大,但陆国公府人多啊。老祖宗的春晖堂,二、三房各占一个院子,老国公的故居,陆清灵的闺房,佛堂,祠堂,书房……为了让淮翊方便习武,还有个小型靶场,马厩里的马牵出来,能在靶场尥两下蹶子。

    现下只有他们一家人,府中骤然显得空旷。江婉柔挑了个有温泉引入的院子,依然叫“锦光院”,把原来自己院的丫鬟仆妇一同带过来,两个小人儿也先放在她这里照看。

    正常的府邸格局,男主人和女主人各自单独一个院子,其他妾室根据等级划分住处。陆奉没有妾室,原先在国公府时他倒有个墨麟院,后几年他压根儿没踏足,这回他连院子都不选了,直接住在锦光院,这样一来,府里人烟更稀薄。

    江婉柔在入住次日便叫工匠拿来宫室图,准备扩建前院书房,让淮翊念书更宽敞。再给两个小的收拾点儿地方,留块地儿做花房,剩几间客房和宴客的大厅,其余没用的,干脆统统推了做个马场罢,省得人打扫。

    江婉柔把自己规划好的宫室图给陆奉看,陆奉将将扫了一眼,道“随你。”

    只要不是太过分,内宅事务,陆奉几乎不插手。现在江婉柔头顶没有长辈,下头没有妯娌小姑,陆奉又是个撒手掌柜。除了原本带过来的人,内务府也拨过来一批丫鬟仆人,目前忠奸不明,但也没有人敢顶撞王妃娘娘。

    第一晚,江婉柔想念原来锦光院,想念她养的花花草草,想念偶尔来她院里晒太阳的狸猫。第二晚,在和陆奉疯狂一夜后,稍微缓解了她的心绪。第三晚,江婉柔竟觉得除了无聊些,如今的日子竟比之前还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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