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的脑子里“嗡”了一声，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华瑶调派了两万沧州官兵，作为援军，辅助凉州精兵镇守要塞。华瑶原本以为，凉州将军的武功出神入化，又经过了战场的千锤百炼，必定68能抵挡住敌军的攻势。

    华瑶没想到沧州官兵、凉州精兵已被68敌军歼灭。敌军的将领和谋士还有不少汉人68，多半出身于沧州军营，这些人68投敌叛国68，对待同胞，极尽狠毒之能事，她真想把他们抓来全杀了。

    全杀了！

    外忧未消，内患未平。

    华瑶站在文68渊阁里，右手68握着密信。她略微用了一点力68气，信纸已被68她捏得粉碎，她道：“沧州军情十万火急，你们还有什么良策？”

    内阁次辅赵文68焕开口68道：“微臣有一计。”

    华瑶道：“说吧。”

    赵文68焕道：“微臣遵旨。”

    将近晌午时分，阳光明灿，文68渊阁只点了一盏灯。

    灯火悬在赵文68焕的头顶，天光与灯光交织，赵文68焕的影子在风中浮动，他的脸上68浮出一点笑意：“请殿下调派启明军，援助沧州，殿下英明神武，启明军能征善战，岂是沧州贼兵所能抵挡？去年68，秦州、岱州、吴州粮食丰收，官府只需把粮食从京城转运到沧州，沧州粮草不缺，兵力68不弱，必能反败为胜……”

    华瑶道：“是吗？”

    赵文68焕道：“微臣在内阁供职二68十年68，读过兵部68的奏报上68百本。沧州军营急切盼望殿下派出救兵，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华瑶沉声道：“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沧州军营投敌人68数已经超过了五万？”

    赵文68焕道：“乱臣贼子，人68人68得而诛之。”

    华瑶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赵文68焕道：“投敌之人68，犯下叛国68大罪，按律当斩。”

    华瑶忽然有些烦躁。

    华瑶才刚收回朝政大权，东无和方谨曾经在六部68九卿安插了无数耳目。华瑶耗费了几天时间68，清理他们的余党，仍有一些官员称病告假，迟迟不愿上68朝。他们多半被68华瑶贬官了，她贬斥了三十多名官员，朝政与从前相比，并没有任何不同，那些官员平日里又在做什么？

    沽名钓誉之徒，做不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官场上68钻营取巧的能手68，赵文68焕便是其68中的一员。

    华瑶道：“沧州第一大将洪程秀投敌了，他现在是敌军第一大将，他指挥敌军，剿灭了凉州精兵。三万凉州精兵，兵力68胜过了驻京启明军，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赵文68焕？”

    华瑶念出了赵文68焕的全名，赵文68焕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他躬着身，抱着拳：“请殿下息怒。”

    华瑶道：“我并未动怒，你不必一惊一乍。别打官腔了，听懂了吗？”

    华瑶的目光扫过众臣，众臣异口68同声：“微臣遵旨。”

    内阁高官共有八位，除了华瑶倚重的金曼苓，其68余七人68都是父皇遗留的重臣。他们在官场上68久经风霜，说场面话的本领真是天下第一流。闲暇时，他们尽力68钻研佛经、道经，深受父皇的器重。

    华瑶与父皇截然不同。她不喜欢场面话，赵文68焕的计策太过空泛，太过虚浮，根本不是她想听到的。

    内阁高官位高权重，若是在战事上68指挥不当，献错了计策，那官位和俸禄都保不住了。以赵文68焕为首的官员，总是把“自保”二68字放在第一位。

    华瑶暗暗心想，她在文68渊阁议事，真是浪费时间68，还不如把杜兰泽、周谦、秦三、谢云潇叫过来商量商量。尤其68是杜兰泽，智谋奇绝，智多近妖，处处考虑到实际。满朝文68武，大小官员，没有一个人68比得过她。

    华瑶侧目，看向了内阁首辅金曼苓。

    金曼苓道：“敌军第一武将洪程秀，第一文68臣范查良，曾经在沧州军营任职多年68。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殿下秘密召集沧州官商，或许能问出一些消息。”

    华瑶听出了金曼苓的言外之意。

    金曼苓没提到内阁，也没提到兵部68，看来金曼苓暂时也没发现可用之人68。她们掌握朝政的时间68太短了，审查官员至少需要一个月。

    华瑶把秦州官员调到京城来，那些官员也需要时间68去适应京城的官场，办理京城的事务。

    假如沧州柯城在一个月之后告急，局势一定68比现在好上68许多。

    华瑶思索片刻，传下一道密令，把杜兰泽、白其68姝、齐风、燕雨、周谦、汤沃雪全部68接入皇城。

    华瑶已经控制了镇抚司和拱卫司。皇城的武功高手68，都要听从她的号令，她可以保护他们的周全。

    华瑶打算离开文68渊阁了，赵文68焕看出了华瑶的意图，却不知道华瑶传下了什么密令。

    赵文68焕试探道：“启禀殿下，御花园的牡丹花开了，真是天大的祥瑞。殿下忧国68爱民，上68苍垂怜，送来祥瑞之兆，牡丹花开繁盛，大梁朝必然更加繁荣昌盛。”

    今日是二68月十七日，天气寒冷，原本不是牡丹的花期，只有温室里的牡丹能开花，室外的牡丹就连花苞都结不出来。

    华瑶已经猜到了，有人68把温室里的牡丹移植到了室外，谎称是“天降祥瑞”。那牡丹的品种是“玉楼点翠”，只为迎合华瑶的喜好。

    华瑶淡淡道：“你回去，在书房里写四个字，‘求真务实’，你看着这四个字，反省四天，要是想不明白，就别再踏进文68渊阁的大门。”

    赵文68焕道：“殿下？！”

    华瑶道：“滚。”

    第223章

    弦断琵琶刀裂锦

    山河驰骋，天下纵横……

    赵文焕在内阁任职二十年，

    见过不少68大场面。想当年，皇帝发怒的时候，用68砚台砸过他的脑袋，

    把他的脑门砸得鲜血淋漓。他面不改色，

    跪在地上，

    谢主隆恩，

    脸上没有一丝痛苦，

    心里也没有一丝怨恨。

    为人臣者，做到他这个份上，

    官位才算稳固。

    赵文焕双膝跪了下去，

    又行了一个跪拜礼：“微臣恭领殿下责罚。”

    华瑶一言不发，

    缓步走出了文渊阁。

    众臣高68声68道：“臣等恭送殿下。”

    华瑶听见了他们的声68音，她心中暗想，

    平定战乱之后，她要把内阁的高68官全换了。她要整顿吏治，肃清官场。

    她对朝廷官员的要求只有四个，第一，忠君爱国，

    第二，

    品行端正，第三68，

    学识渊博，

    第四，求真68务实。满足这四个要求的官员，

    都会受到重用68。她会把他们提拔起68来，赐予他们合适的职位。

    *

    次日68清晨，华瑶在延福宫的议事厅召见秦三68。

    秦三68也听说了沧州战况紧急。她匆匆忙忙赶到议事厅，

    抱拳行礼：“末将参见殿下，恭请殿下圣安。”

    华瑶道：“免礼，赐座。”

    厅堂里摆放着一张圆桌，华瑶坐在主位，谢云潇和杜兰泽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侧，周谦和白其姝的座位稍远一些。

    秦三68走到周谦的身旁，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周老前辈。”

    周谦道：“秦将军，请坐吧。”

    周谦的眼睛里毫无笑意68，她微微皱眉，流露出一丝忧愁，她的神色也是很严肃的，不像平时那般沉稳从容。

    秦三68叹了一口气。

    华瑶道：“秦将军，你近来可好，身上的伤口痊愈了吗？”

    秦三68连忙回答：“还好，还好，多谢陛下挂念，我的元气恢复了，武功也精进了。前两天我在校场上练兵，感觉比从前还轻松不少68……”

    华瑶倒了一杯水，递给秦三68：“不错，真68是一个好消息。”

    秦三68接过水杯，又问：“殿下，您能不能派遣我出征沧州？”

    秦三68看68着华瑶，目光诚恳。只要华瑶一声68令下，秦三68愿意68立刻出征。

    杜兰泽柔声68道：“秦将军稍安勿躁，磨刀不误砍柴工。沧州的局势固然紧急，出兵迎敌也要讲究策略，什么时候出征，派遣多少68人出征，如何规划行军路线，如何调度沧州官兵，这几个问题，都要仔细商议。等到殿下规划完全，布置妥当，我们的胜算也会增加许多。”

    秦三68感叹道：“杜小68姐，听您说话真68舒服，刚才我急得要命，您说完这些话，我就没有那么着急了。您年纪轻轻的，心性真68是十分稳重。”

    杜兰泽道：“我今年也有三68十岁了。”

    秦三68道：“我三68十二岁了。”

    周谦道：“两位小68友，真68年轻啊。”

    华瑶听见她们的对话，只盼望她们长命百岁。

    前不久，汤沃雪告诉华瑶，再过一两个月，杜兰泽就会痊愈。华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担心杜兰泽的病情，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华瑶仔细地观察杜兰泽的面容。杜兰泽气色红润，她注意68到华瑶的目光，对华瑶微微一笑：“殿下。”

    华瑶回过神来，她严肃道：“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两封密信、三68封告急书，敌军快要打到柯城门口了。”

    谢云潇道：“柯城守军还有多少68人？”

    华瑶道：“五万。”

    谢云潇低声68道：“我父亲派遣了三68万精兵支援柯城，凉州精兵……真68的全军覆没了吗？”

    华瑶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又在地图上蒙了一层宣纸。她用68朱笔画出一个圈，做了一个记号。

    华瑶轻声68道：“这里有一处要塞，名叫‘双河堡’，凉州精兵在双河堡遭遇敌军伏击。这一场战事空前惨烈，凉州精兵全军覆没，敌军伤亡人数超过了五万，凉州精兵虽败犹荣。”

    华瑶又圈出了七个城镇的位置：“敌军的总人数约有四十五万，主力部队在这七个地方驻军，形成合纵连横之势……”

    秦三68道：“合纵连横？我记得，永州贼兵也用68了这个计策。”

    华瑶道：“完全不同。”

    秦三68道：“为什么不同？”

    华瑶沉默了一小68会儿，等到心境平复以后，她才说：“永州贼兵主要在永州北境烧杀抢掠，北境的户口人数减少68了十分之三68。沧州敌军的手段更加狠毒，他们攻占一块土地，就会把当地的百姓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杀光了当地人，这一块土地就属于68他们了。”

    华瑶换了一支炭笔，又划出一条边境线：“羌国、羯国对外宣称，沧州已是他们的领土。”

    秦三68愤怒不已，把拳头68捏得嘎吱作响：“羌人和羯人杀害了多少68沧州人？”

    华瑶道：“沧州风雪交加，敌军又封锁了驿道，消息传递很不方便。近两日68，我才收到沧州传来的密信，沧州局势十分凶险，超出了我的预料。”

    谢云潇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如此68，为什么沧州军营还有不少68人投靠敌军？”

    华瑶道：“敌军攻打官兵营寨之前，也会送出一封劝降书。如果官兵投降了，那他们就是敌军的俘虏，敌军不会杀害他们，还会从他们之中挑选精兵良将，赏赐他们金银珠宝，把他们的姓氏改成羌羯的大姓。”

    谢云潇道：“投降的百姓能活下来吗？”

    华瑶道：“如果守城官兵完全不做任何抵抗，率领全城百姓投降，那些百姓也能活下来。敌军会把他们当作俘虏，送回羌国和羯国，从此68以后，他们都是羌羯的子民。”

    谢云潇明白了敌军的意68图：“敌军想让大梁亡国灭族。”

    华瑶道：“沧州北境完全沦陷，南境也不得安宁。当地百姓惶惶不可终日68，只怕敌军突然打过来。农业、工业、商业荒废了十分之四，许多人逃到了虞州和秦州。”

    秦三68的精神有些恍惚了。她抬手扶额，又想到了什么，她问：“白小68姐，您是沧州人，您收到了沧州的消息吗？”

    白其姝的右手握着一支飞刀。她把玩着刀柄，语气平静道：“我不小68心得罪了沧州白家，白家现68任家主说，他和我有血海深仇，他悬赏一万两，买我的项上人头68。近两个月来，我的消息也不灵通……”

    华瑶记得，沧州白家的上一任家主是白其姝的祖父，现68任家主是白其姝的叔父，这位叔父竟敢追杀白其姝，他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华瑶追问道：“你和那位家主，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其姝道：“我偷了他的房契、地契、钱庄账簿，卖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华瑶道：“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白其姝道：“他杀了我的丈夫。”

    华瑶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惋惜似的：“他杀了你的丈夫，你拿了他的钱，那也是他欠你的。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白其姝笑出声68来：“其实我不是白家人。”

    华瑶疑惑道：“什么意68思？”

    白其姝道：“您想听我的身世吗？”

    华瑶道：“快说吧。”

    白其姝淡然道：“我的本名不是白其姝，我叫绿珠，我还有一个妹妹，叫山桃。我娘是沧州绣娘，我爹是个穷秀才，穷得没钱吃饭，全靠我娘养家糊口。我才刚满两岁时，我爹被白家的一位小68姐看68中了，我爹抛妻弃女68，入赘白家，次年，他和白小68姐生下了真68正的白其姝。”

    此68言一出，满座沉寂。

    华瑶万万没想到，白其姝的身世如此68曲折，如此68坎坷，她急忙问：“然后呢？”

    白其姝道：“然后，我娘独自68抚养我和妹妹，我爹害怕我娘去白家寻亲，他带来了几个家仆，把我娘活活打死了，也没放过我妹妹。十二岁那年，我就是一个人了，我娘和妹妹都死了，她们的尸体被肢解了，扔进炉膛里，烧成灰了。”

    华瑶怔了一怔，又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其姝像是在说别人的笑话，她笑意68盎然：“那时候，真68正的白其姝也有九岁了。她天性懒惰，不学武功，不读诗书，犯了白家的忌讳。白家的家主是白其姝的祖父，他老人家最看68不惯懒货，他说，懒货都是吃白饭的，都要逐出家门。”

    华瑶隐约猜到了来龙去脉。

    白其姝看68着自68己手里的刀鞘，轻声68道：“白其姝的爹娘买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奴婢，这些奴婢的容貌与白其姝相似，正好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和白其姝大概有七分相似。”

    华瑶道：“难道你爹看68不出来，你是他的亲生女68儿吗？”

    白其姝道：“我爹以为，我的妹妹山桃就是我，他从没见过山桃。他离家时，我娘才刚怀孕不久，山桃还在我娘的肚子里呢。”

    华瑶喃喃道：“我明白了，你爹杀了山桃，你取代了白其姝。”

    白其姝又笑了一声68：“是啊，我伺候您两年多了，您总算知道了我的底细。其实我很喜欢白其姝这个名字，有名有姓，有地位，也有尊严，您叫我白大小68姐，我心中也感到窃喜呢。”

    秦三68的思绪没转过来，舌头68也打结了：“你爹杀妻杀女68，死有余辜，你们白家真68疯，疯疯……”

    白其姝挑眉，冷冷地看68着秦三68。

    秦三68改口道：“真68是风起68云涌，风云变幻，请问，真68正的白其姝去哪里了？”

    白其姝道：“真68正的白其姝，十八岁那年成亲了，她丈夫也是个纨绔子弟。他们生了一个儿子，没过两年，他们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山贼，全死光了。从那之后，我就是白其姝了。”

    秦三68道：“白其姝他娘，看68没看68出你的破绽啊？”

    白其姝道：“她也死了。她活着的时候，用68荆条鞭打我，骂我下贱，报应落到了她的头68上，她死得很惨。”

    华瑶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人的死因，都与白其姝有关。

    白其姝潜入白家十年，报仇成功，她的城府真68是十分高68深。

    华瑶道：“沧州白家竟然做出这种事，他们作恶多端，也算是自68食恶果了。你为什么要把自68己的秘密说出来呢？”

    白其姝察觉到了华瑶的疑虑，她坦诚道：“沧州形势太过严峻，殿下正为沧州担忧，也会派我去联络白家。我和白家之间的关系，没必要隐瞒下去了。”

    华瑶点了一下头68，认真68道：“你是我的心腹，我从未怀疑过你。今日68此68时，你说出了自68己的身世，我们之间的联系更紧密，更应该齐心合力，抗击外敌。”

    杜兰泽附和道：“诚如殿下所言。”

    华瑶端起68瓷杯，喝了一口水。她的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68，她听说白家勾结官府权贵，常年发放高68利贷，还有不少68见不得光的私产。

    此68前她顾忌着白其姝，迟迟没有对白家动手。白其姝几次为她出生入死，她还要重用68白其姝，总不能把白家的资产完全侵占了。

    今日68听完白其姝的一番话，华瑶想出了一个计划，查收白家的所有家当，充入国库，作为重建沧州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