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微微俯身凑近后,姜似锦才得以清晰看见梁晟此刻的眸光无情得近乎冷酷。
他问姜似锦,“李鸿岳回京,你真就这般高兴么?”
“整场宫宴神情不属,心不在焉,他前脚出殿,你后脚便迫不及待地跟了出来。”
梁晟面色越发冷寒,他忽而捏住姜似锦的下巴,语带不悦道,
“李鸿岳手握重兵,有翻云覆雨的能力,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得太近。”
“你想要的东西,我就可以给,可你仍要攀附于他,究竟是想另寻靠山,籍此除掉我,还是当真心有所属,想委身于他?”
梁晟的连声逼问实在让人招架不能,左疑右问对于姜似锦而言更是无法回答的难题。
“皆不是,你误会了,我与李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瓜葛。”
下巴上的禁锢越发用力,姜似锦强忍着眼泪解释,他抬手覆上梁晟的手掌,想甩开束缚,下一瞬却不知为何突然被梁晟搂住了腰,身体猝然相贴,在姜似锦反应未及时,毫无征兆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暴烈,梁晟像一头进攻的猛兽,逼迫得姜似锦不断后退,慌乱之中他只得抓住身后的雕花阑干稳住身形。
僻静花苑,濡湿的亲吻水声啧啧,姜似锦推拒不得,被迫承受着梁晟的舔舐啃咬,可若不知晓二人间的纠葛,远远看来只会觉得他们肢体交缠,缠绵悱恻,像一对幽夜私会的爱侣。
梁晟强势又粗野,为了少受些折磨,姜似锦渐渐不再强硬抗拒,他主动张开嘴任由梁晟在他口中予取予夺。
他的温顺总算换来梁晟的怜惜,男人动作轻柔了许多,可手掌已不安分地钻进宽大衣袖,顺着姜似锦的胳膊一路游移至背脊。
姜似锦反应不及,等他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时,梁晟指尖已逡巡到他的腰臀处。
“别...”
唇齿交融中,姜似锦惊恐地向梁晟告饶,他死死握着梁晟的手,不许他再往深处探。
本以为会被继续刁难,谁知梁晟竟真的轻易放开了他,唇瓣陡然分离,姜似锦微张着唇疑惑打量,显然对梁晟突然的退让感到不解。
梁晟嘴角勾着淡淡笑意,指腹不甚怜惜地揉弄姜似锦被吻得湿红的唇,沉默片刻后,忽然接着之前的话题续到,
“宴会上,你眼眸顾盼,婉转多情,对李鸿岳极尽勾引之姿,我看他也配合的与你眉来眼去,莫不是他也早已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不知为何又莫名回到这个话题,而且梁晟用词粗鄙,姜似锦听得不喜,正思索如何答复,却骤然听得梁晟几声低笑,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冷然道,
“避而不答,我只当你是承认了我的话。”
话甫尽,梁晟的眼神倏忽变得阴冷,姜似锦几乎可以肯定,若今日他承认与李鸿岳有私情,梁晟必会大发雷霆。
梁晟对他的真情有几分,还尚未可知,可姜似锦知道梁晟桀骜狂悖,目空一切,对他有着很强的掌控欲。望着男人眉眼间笼罩的戾气,他不敢冒险,只能狠心假意逢迎,
“我与李将军不过点头之交,只是仰慕他战功赫赫。他平乱归来,宫宴上人人皆瞩目于他,我不过从众多看了几眼,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何来勾引之说?”
“哦?”梁晟微一挑眉,状似诧异道,“看来太后对他,很是欣赏。”
姜似锦摸不透梁晟的意思,可话已至此,不如说得绝对些,好彻底打消梁晟的疑虑,也保得李鸿岳不要遭受无妄之灾。
“一介武夫罢了,骄恣纵妄入不得眼。”
听完姜似锦的话,目光沉沉的梁晟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极为愉悦地轻笑起来,他逗弄一般摇了摇姜似锦的下巴,问,
“那讨厌我吗?毕竟比之李鸿岳,我可是更加骄恣纵妄。”
讨厌?
梁晟的话让姜似锦愣住,他不明白男人为何忽有此问,可知道对方正静待他的回答,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
“不讨厌。”
真要说来,他对梁晟应是算不上讨厌的,穿书七载,两人立场虽截然对立,可除前两年的针锋相对,他对自己称得上宽容。
梁晟对他就像对一只笼中鸟雀,禁锢自由的同时,偶尔也会施舍一点宠爱。
这种情况下,与其说讨厌,倒不如说是畏惧。这种恐惧的情绪压倒了一切,让姜似锦不得不在男人面前低眉垂首,曲意迎合。
“不讨厌我,”梁晟忽地凑近姜似锦耳畔,咬着人的耳垂含混低语,“那什么时候才肯给我。”
“我想要你。”
梁晟调情手段高超,几番舔舐揉弄下,姜似锦很快语不成句,他急促喘息着回拒,
“至少今晚...不可以。”
“啧,今晚的确不合适。”梁晟难得地附和了一句,他在姜似锦脸颊落下一吻后,忽然将人推开。
他为姜似锦理好凌乱的衣衫,而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本王也没有让旁人围观房事的喜好。”
这话实在意味深长,姜似锦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他惊慌抬头,却见梁晟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身后,心中的不安顿时达到巅峰,似有所感一般,姜似锦转过了身。
秋夜沉沉凉如水。
微风拂过,姜似锦打了一个寒噤。
小亭下的花丛后,挺拔萧肃的李鸿岳立在冷白月光中正静静望着他,而他身旁还站着沈从易。
梁晟已然放开了对他的禁锢,可姜似锦却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扶住亭柱,无措地看了看李鸿岳,又看了看沈从易,
“我......”
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解释,他想说委身梁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想说“一介武夫”并非他真心之语,他还想说他故作的无情和浪荡皆是违心之举,可梁晟就站在身后,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鸿岳面色阴郁至极,那双曾经脉脉含情的眼睛如今像淬了寒冰,冷漠地望着姜似锦。
曾经的一段情,在姜似锦看来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引以为傲的赫赫战功,在姜似锦眼中不过武夫之勇。他对自己若即若离,却甘心在梁晟身侧婉转承欢。
所谓的凤仪天下,洁身自好,不过是他拒绝自己而做的伪装,私底下他也可以巧笑颜兮,做尽媚态,去讨好另一个男人。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闻,他总以为传言不可信,什么善于邀宠,惯于用美色蛊惑人心,皆是世人对姜似锦的诽谤,只有他曾经窥探到真实而纯粹的姜似锦,可今晚的一切动摇了他的看法。
曾在午夜梦回无数次回忆的落花亭,此刻也变得如水月镜花一般,破散似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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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对他无意,又何必极尽关心之能,又何必苦苦将他留在大衍城,又何必在宴会之上眼波流转,果然只是如传言中的那般,想用他来牵制一手遮天的梁晟,平衡朝中势力,保住荣华富贵吗?
混乱,愤怒和悲恸,这些浓烈的情绪席卷了李鸿岳,也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只能死死攥紧双拳,才能抑制想要上前质问姜似锦的冲动。
默然在花苑中蔓延,四人之中最先动作的倒是沈从易,他慢慢走到近前,俯身向二人见礼。
“参见太后,端王殿下。”
“免礼。”有人打破沉寂,梁晟乐得有台阶下,他风轻云淡地向着沈从易解释,
“宴厅沉闷,本王便与太后一道出来走走,瞧着着这花苑月色尚可,所以进来坐坐。看起来,沈相和李将军也有此雅兴?”
沈从易直起身,淡淡地望一眼姜似锦,道,“臣与李将军只是离席间偶然相遇,比不得端王与太后相约同行。”
对于沈从易的冷言冷语,梁晟根本不甚在意,他望着面色不虞的李鸿岳,假意关心,
“我看李将军脸色不太好,明明大胜归来,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你是朝廷重臣,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我想无论是皇上,”他望一眼姜似锦,“还是太后,都会尽力为你解决。
“不过有些东西若是没有,也不必强求。”
梁晟轻揽住姜似锦的腰,这般直白宣示占有的动作实在碍眼,李鸿岳剑眉沉敛,缓缓走向亭上的两人,
“端王此言差矣,既然是想要的东西,自然要去全力争取,轻言放弃,实非大丈夫所为。”
对方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可他李鸿岳向来不拘,皇命尚且有所不受,梁晟的挑衅之言,更是不放在眼里,他只直勾勾地盯着姜似锦,等待着他的答案。
如果要定下死刑,那丢出那根判签的,也只能是姜似锦。
李鸿岳的执着,让梁晟脸色有些冷硬,他不禁微微收拢胳膊,将姜似锦更紧密地拢在怀中。
“行了,夜深露重,本王与太后先回殿内,两位自便。”
李鸿岳却在此时伸手拉住了姜似锦的胳膊,他眸色深深,冷淡中却也含着一丝隐秘的期盼,
“太后若想留在亭中,臣可以奉陪。”他说。
李鸿岳的手掌很大,纵然夜里寒冷,姜似锦仍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滚烫的温度,青年肆意潇洒,可永远能给人一种安心之感,只是现在的姜似锦却不能回应他。
如果立即解释,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姜似锦行事向来稳妥谨慎,他总想着澄清的机会还可以留待以后。
欺骗,冷落,疏远,他坏事做尽,早已伤了李鸿岳的一颗赤子心,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留待最后让李鸿岳惩罚自己,可是不能是现在,现在时机还尚未成熟。
心里暗自做了决定,姜似锦便伸手去拂李鸿岳的挽留,只他还未用力,胳膊上紧握的手掌已然滑落。
姜似锦的选择已经很明晰了,他放弃了李鸿岳,选择了身后的梁晟。
李鸿岳眼中燃起的那丝炯炯光亮,随着手臂的滑落也渐渐熄灭,最后灰败如浓稠夜色。
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姜似锦眼中,叫他胸口抑制不住地涌出一股股酸涩之意,就像当年宫道上的匆匆一见,心里有再多的不舍,无奈,辛酸,都无法立即诉诸于口。
“李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时辰太晚,我也该回长安殿了。”
姜似锦不敢去看李鸿岳的神情,“若来日有机会,我再与李将军叙谈。”
说毕,他对着立于一旁自始自终神情淡漠的沈从易点点头,而后与梁晟一道离开了花苑。
【作家想說的話:】
写文疲软期
无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折返回仙居殿的路上,姜似锦一路沉默。
转身离开时,李鸿岳黯然神伤的模样像是刻进了他的脑海一般,挥之不去。
对于李鸿岳,他总以为自己是愧疚居多,以为他对李鸿岳的思念,偏爱和不由自主的瞩目只是因为当年的亏欠,可是今晚李鸿岳悲戚的神色竟会让他心碎至极。
如果只是愧疚,他又怎么会心神俱恸呢?
若能选择,他想现在就转身回到花苑,拉住李鸿岳的手告诉他,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应付梁晟的敷衍之语,并非他的真心话,可现实却是他只能失神地游走在长阶上,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自从离开花苑,姜似锦便是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失魂落魄梁晟全都看在眼里。
明明在花苑中占尽了上风,可此刻的梁晟却并不觉得有多得意。
姜似锦的沮丧失落让他感到不悦,因为姜似锦是在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
今夜月色甚好,银白的光照亮了朱红的长廊,草木凋零,空气里似有似无地弥漫着一股花木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