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顾衍江婉柔 本章:第25章

    她咬了下唇瓣,又麻又疼,疼地她“嘶嘶”皱眉。

    江婉柔心中感叹,陆奉果真是个干大事的男人。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在此,他竟然埋头看书!

    她和衣躺下,决定不去招惹男人。谁知过了一会儿,陆奉淡淡道:“说。”

    “啊?”

    江婉柔面露疑惑,“说……说什么啊?”

    陆奉分给她一个眼神:“你不是要说话?”

    江婉柔:“……”

    她讪讪道:“不说了,妾怕打扰您看书。”

    “无妨。”

    陆奉双腿交叠,把书一放,恣意地靠在床头,道:“消遣而已。这是四年前修撰的新史,比以往旧史的佶屈聱牙,新增了注释和故事,增添趣味。”

    “原是为你找的。”

    显然,他走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主人恐怕连书皮都没翻开过。

    他微叹一口气,算了,孩子都生下了,以后让孩子学,不必强求她。

    江婉柔身子一僵,既怕他翻旧账,又怕他忽然来了兴致,给她讲一段。陆奉声音醇厚,念书很好听,当时她怀孕的那会儿,一听他念书就犯困,还得应付他时不时中途停下,向她发问。

    陆奉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他念的书又太过晦涩,她总是一知半解,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两人都很无奈。

    有段时间她甚至怀疑,什么给“肚里的孩儿”熏陶,全是托词,他莫不是嫌她不懂诗书,趁机点她呢?

    现在肚子平平,江婉柔怕他又犯“好为人师”的毛病,赶在他之前开口,忙道:“夫君看到两个孩子了吗?”

    陆奉淡漠的眉眼显出一丝柔和,“嗯。”

    他道:“很漂亮。”

    江婉柔不晓得能看出什么漂亮,刚出生的孩子,跟个没毛的红猴子似的,红彤彤、皱巴巴,一点都不好看。

    她今天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眼睛眯着,戳戳捏捏,他们没什么反应,奶娘还夸血脉连心,说两个小主子一睁眼就哭,只有在亲娘跟前乖巧。

    江婉柔不免想起淮翊,他刚出生那会儿也不好看,她看到时伤心得快要哭出来,论相貌,她和陆奉都算人中翘楚,怎么生出来个丑孩子。

    大概过了一两个月,瘪瘪的孩子似被吹了一口仙气,忽然变大了,成了个雪娃娃,两个眼珠黑黝黝,像水灵的黑葡萄。

    江婉柔笑道:“两个小人儿的满月酒可得大办一场,不能比他们哥哥的差太多。”

    淮翊出生那会儿,正值陆奉接管禁龙司,因行事残暴刚烈,朝中没人敢得罪他,他唯一的儿子满月,京城所有的权贵一个不落,全都送上了厚礼,九五之尊的帝王亲至。她抱着淮翊,以陆府当家大夫人的身份接待宾客,那算是她第一次,正经走进京贵妇们的圈子。

    陆奉点头,“这是自然,我亲自写拜帖。”

    淮翊每年的生辰,都是陆奉亲笔写的帖子,如今轮到两个小的,不能厚此薄彼。

    江婉柔赶忙道:“还有淮翊,今年你不在府中,他的生辰宴过得寒酸,得抽空给孩子补上。”

    她此时的样子像只护崽的母鸡,陆奉不禁莞尔,戏谑道:“你这个母亲,真把一碗水端平了。”

    “这是自然。”

    江婉柔不以为然,道:“都是我的亲骨肉,怎能厚此薄彼呢?”

    陆奉神色微怔,俄而一笑,轻声道:“你说的对。”

    是他错了。他忠于大齐,忠于圣上,圣上对他偏信几分,他竟天真地以为,他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今日给他狠狠扇了一巴掌,原来,他从未考虑过他。

    皇帝共有十二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才一岁多。出宫建府的王爷们,倒了一个恭王,还有礼贤下士的贤王、有精通骑射的英王,有机敏擅辩的敏王,有文采斐然的敬王。成年的皇子中,小九机灵会撒娇,小十念书好,过目不忘,十一的母亲是皇帝宠爱的妃嫔,十二是皇帝老来得子。

    陆奉知道他有腿疾,也明白他身份尴尬。当年陆国公问他,想做皇子还是陆家长子,他想了一夜,选择陆家。

    当年他根本没有野心,陆国公勇毅刚直,他自幼年沐浴名师教导,成年上得战场,和将士们一起守卫边疆,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要不是齐煊那蠢货自作聪明,陆奉性情大变,才有了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念头。

    他执掌禁龙司,皇帝多次暗中相助,他都知道。他以为这是皇帝的默认,他身上同样流着帝王的血,他们行,凭什么他不行?

    至于结果,成王败寇,他认。

    若说恭王刺激陆奉,在他心中长出一颗嫩芽,今日父子两人养心殿里谈话,让这颗嫩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

    ……

    陆奉面色如常,但他的情绪变化瞒不过江婉柔这个枕边人,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不要蹙额,以后皱眉多了,这里会长纹路。”

    “显得凶。”

    陆奉轻笑,“我本就凶。”

    江婉柔回:“夫君不凶,夫君是世上最和善的人。”

    说完,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乐了。

    她蛄蛹着靠近他,“我给你按按头吧,你出去这么久,正好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精进。”

    江婉柔的双手按上男人的太阳穴,这里是人的命门,尤其是习武之人,最忌讳这处暴露于人前。江婉柔不清楚,第一次给陆奉按的时候,险些被陆奉拎着脖子丢出去。

    想到这里,江婉柔心中不忿,嘴上哼哼唧唧,开始翻旧账。

    “你那时候好凶,黑沉着脸,把我手腕都捏肿了……”

    “亏我一番好意……”

    她说着,不见回声,低头一看,男人双目紧闭,已经睡着了。

    平时她先睡着,陆奉一般晚睡。他的睫毛又黑又长,眼下见此机会,江婉柔的手蠢蠢欲动,想趁机摸一把老虎胡须。

    她手都伸出来了,忽然看见他眼底淡淡的乌青,手一转,给他盖好了被子。

    她没有摇铃铛,缓缓起身,趿着绣鞋,吹灭房中的蜡烛,又拿起黑布,把夜明珠遮上。

    一夜好梦。

    ***

    江婉柔这个月子坐的很痛苦,比孕时都难受。

    首先,不能沐浴洗发,最多只能让翠珠用温水擦身。一个月下来,江婉柔觉得身上快馊了,亏得陆奉能忍。

    其次要忌口,不能吃重口的膳食。她自孕后爱吃辣,大着肚子还能吃大厨做的麻辣豆腐,如今除了鸡汤就是鱼汤,美名其曰养身滋补,补得她闻见汤味儿都想吐。

    其三是孕后恢复,她在孕时勤于保养,暗搓搓问太医要了许多宫廷秘药,涂在肚皮上,

    cy孩子落地,她的小腹骤然平坦,没有一丝寻常妇人生产该有的纹路。

    但是皮肉有些松,不如未生育时紧致。

    江婉柔受不了,她才二十出头,做姑娘时不显,要藏拙。嫁人后养得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光彩摄人。做了五年大美人,让她骤然看到自己松松垮垮的肚皮,她不能接受。

    她缠着陆奉,让他在宫里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皇帝荤素不忌,后宫佳丽三千人,宫妃们斗成了乌眼鸡,嬷嬷会的五花八门,全给江婉柔招呼上。

    最有用的是一个嬷嬷的按摩手法,按压揉搓,不仅有助于排出恶露,还能让肌肤紧致,腰身纤细。那嬷嬷偷偷在江婉柔耳边道:“夫人可不要小瞧老奴,宫里的熙美人,十一皇子和八公主的生母,就是因为老奴这一手技法,才盛宠不衰。”

    “夫人一身雪白的皮肉,如同一块无暇的美玉,比熙美人还美!待老奴使力,定让您身姿妖娆,把陆大人迷得、迷得神魂颠倒!”

    陆奉颠不颠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已经被嬷嬷按得神魂出窍。江婉柔忍着身上的痛意,咬牙道:“嬷嬷,轻点。”

    这手法有用是有用,也是真疼啊!

    嬷嬷一脸老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夫人,您现在吃痛,将来会感谢老奴的。”

    说完又一使劲儿,痛得江婉柔面容扭曲。心道她已经是人上人了,实在不必吃这没必要的苦。

    她实在怕了,又陆续尝试很多方法,都不如这嬷嬷好使,只能继续用她。转折点是某一次按摩,发生了点儿小意外。

    陆奉回来了。

    陆奉自回京后仿佛清闲了许多,以往他白日从不回府,如今时常能看到他。陆奉踏进府门时,嬷嬷正在使力,江婉柔发出一声惨叫。

    那会儿她已经没力气了,那声音似惨叫,似嘤咛,和江婉柔在某些时候,特别像。

    陆奉脸色大变,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外面的紫檀木牡丹雕花屏风被凌厉的刀风劈地四分五裂,露出衣衫不整的江婉柔和一脸惊恐的嬷嬷。

    六目相对,嬷嬷吓得连跪带爬地跪下请罪,陆奉杀气腾腾走来,黑沉的眸光把江婉柔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将刀尖指向嬷嬷。

    “你敢对夫人不敬。”

    嬷嬷吓得说不出利索话,还是江婉柔勉强披上衣裳,缓声解释一番,安抚住暴怒的陆奉。

    后来陆奉和江婉柔夜话,说他不在乎,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及,劝江婉柔无需太在意这身皮囊,转头给她送了一摞书,让她闲来多看书,读书可以明智,别总琢磨有的没的。

    江婉柔嘴上答应地好好的,心中嗤之以鼻。呵,男人,嘴上说得好听,要是她长得貌丑无盐,想必陆奉根本不会看她一眼,更别提在这跟她说什么皮囊不皮囊。

    而且她才二十多岁,他不在意,她在意啊!

    江婉柔又找到那位嬷嬷,经过此事,嬷嬷被吓破了胆子,她过得舒坦多了。起初她还担忧力度小,效果不好,结果按了一个月,真把肚子按得精致如初,如二八少女曼妙的腰身。

    她已生过孩子,胸脯鼓囊囊,原先的衣裳又得松上一圈。一个月后,江婉柔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掐腰长裙,裙身用彩线绣着一簇簇雍容华贵的牡丹,额贴同色牡丹花钿。乌黑浓密的秀发高高挽起,头戴璀璨的步摇金珠钗,耳坠硕大的东珠,容光焕发、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是两个孩子的满月宴,也是江婉柔做完月子,重新回到诸人视野的日子。

    孩子金贵,一会儿抱出来露个面儿就行了。主要大人之间的交际,陆奉在前院宴客,二爷三爷作陪,江婉柔在后院宴女宾,两个妯娌帮着招待。

    现在还早,人还没来齐全,江婉柔和相熟的夫人说了几句话,回后厢房再次核对坐席酒水,检查宾客单子,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一个人名上。

    江婉莹。

    裴璋不日前回到京城,他这回立了大功,圣上对他多加赏赐,顾忌他年轻,没给他升官,但准他入宫为诸皇子讲学。

    皇子的老师,说不准以后有大造化,一时裴大人在京中炙手可热,她于情于理,都不能略过江婉莹。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她大笔一挥,把她的坐席安排在一个说不上靠后,但是偏僻的位置上,吩咐道:“按这个排。”

    第47章

    第

    47

    章

    江婉柔有点悲伤

    如今裴璋风头正盛,

    按江婉柔滴水不露的性格,应该把她安排在前列。

    但她实在不想看见江婉莹。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特地细细敷上铅粉,

    上了胭脂,妆容精致,衣着华美,不想在此时倒胃口。

    当了多年当家主母,把江婉柔蕴养出了一股傲气,不想虚与委蛇的时候,

    她当然可以任性一把。

    侍女恭敬接过江婉柔手中的单子,

    丝毫不敢质疑夫人的吩咐。两个孩子,有府中六位奶娘、两个嬷嬷照看。江婉柔想看孩子时,自有人把小主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抱过来,

    她只在母爱泛滥时抱一抱、逗一逗,至于孩子吃喝拉撒、哭闹叫喊,没人敢烦到她跟前。

    不用为孩子分神,

    江婉柔好好休养了一个月,渐渐把府中事务接了回来,周氏和姚氏撒手得很痛快,

    江婉柔投桃报李,

    把圣上的赏赐给二房、三房各送去几件。

    原本便是江婉柔管家,如今她生了对儿龙凤胎,圣上亲自宣旨赏赐,

    大爷越发爱重,府里没有傻子,都知道哪位是“真佛”,把大夫人的话奉为圭臬。

    一个小小的变动并未引起波澜,

    倒是姚金玉扫了一眼,眼睛一转,没看到似的迎上来,道:“呦,今儿个是长嫂的好日子,正主儿反而去躲清闲。”

    “你这张嘴,贯不饶人。”

    江婉柔笑着,随手抓起碟儿上的一个青果,给姚金玉塞过去,“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主人家是很受累的,不能轻忽这个,不能怠慢那个,宴席上珍馐玉食,色香味俱全,主人通常动不了几口。

    江婉柔喜欢去别人家吃席面。不爱自己办宴。

    陆奉的生辰宴一向低调,江婉柔自己生辰更懒得麻烦,二房、三房有两个妯娌操办。以往一年中陆府也就大宴宾客两回,一次是老祖宗大寿,其二便是淮翊生辰。如今多了两个小的,亲生骨肉,江婉柔操办地甘之如饴。

    她有先见之明,早前已经在锦光院垫了几个小菜。姚金玉陪她打趣玩闹,过了一会儿,客人们到的七七八八,围着江婉柔说话。

    江婉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尽管她许久不曾露面,却并非困在府中与世隔绝,翠珠和金桃每日给她念京中的新鲜事,江婉柔句句应对得体,未有半分疏漏。

    吏部尚书的妻子崔夫人叹道:“江夫人的消息真灵通,我府里本月的开销,比以往多了好几百两,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米价上涨了。”

    江婉柔在刚刚察觉到这趋势的时候,当即让人囤了许多米面粮油,陆府地方大,人也多,不怕发霉,省下一大笔钱。

    “江夫人持家有道,当真贤惠。”

    江婉柔微微含笑,回道:“崔夫人谬赞。”

    说起来,崔夫人与江婉柔还有些渊源。年前她求救无门来到陆府,给江婉柔送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厨娘,阴差阳错,让江婉柔找到了当年害她的真凶。

    后来江婉柔给她递了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崔夫人过年给她送来一筐稀罕的荔枝。今日江婉柔两个孩子满月,崔夫人来得最早,有示好之意。

    抬手不打笑脸人,江婉柔也愿意给她一个脸面,或者说她一直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没办法,陆奉太刚硬,她这个做妻子的便得柔和一些,方为长远之道。

    因为今日参加孩子的满月酒,来的女宾都没有带家中的女儿,一群生养过的妇人说话,没那么

    cy

    多忌讳。聊完珠钗头面,夫君儿女,这些家长里短的闲篇,有一妇人忽然道:“你们可知,如今那位裴大人,风头正盛呢。”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静谧。

    裴璋的妻子是江婉柔的娘家姐妹,但自裴璋入京以来,她们从未见这两姐妹在人前说过话,也不见两府往来,在座的都是人精,看得出来姐妹不睦。

    这不,那位裴夫人架子可够大的,这会儿都没到,估计今天不会来了。

    江婉柔面不改色,没有提江婉莹,顺着接话:“我也有耳闻,据说年纪轻轻就入阁,将来前途无量。”

    众人见江婉柔面色温和,渐渐放开了,有一位夫人道:“我遥遥见过那裴璋一眼,面如冠玉,谦逊温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我娘家妹妹的女儿如今正值妙龄,她出身差了些,要是有机会,能嫁与裴侍郎,做个贵妾也使得。”

    话音刚落,又一位夫人插嘴道:“是啊,我家也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庶女,能和裴侍郎结为姻亲,可得大造化了。”

    京中权贵皆是如此,嫡女自幼好生培养,长大了百般绸缪,寻一门好姻亲,维持家族荣耀,甚至更上一层楼。庶女就随意多了,反正庶出的女儿不值钱,嫁同等的庶子为妻、嫁高门为妾,或者如当年裴璋求娶江婉莹一样,尽管当时他只是个穷书生,宁安侯觉得他是个人才,一个庶女,舍了便舍了,万一压对宝,如现在的宁安侯,倒了一个恭王,有陆奉和裴璋两个女婿,他依然很得意。

    尽管江婉柔不喜宁安侯,但在外人眼中,她是江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姨娘还在侯府,她总不能天天给陆奉吹枕头风,说自己生父的坏话吧?就算她说了,陆奉也不是为内宅动摇之人。

    庶出的艰难苦楚,没有人比江婉柔更懂。虽然嫡女也没好多少,但总归打听过对方的品性、容貌,不会过得太苦,庶女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身似浮萍飘絮,不知飘往何方。

    江婉柔低垂着眉目,道:“裴侍郎好是好,但做人妾,哪有当正头娘子舒服呢,我那姐姐……嗐,不说也罢,诸位夫人还是另寻骄婿罢。”

    “江夫人此言差矣。”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深蓝衣裳的圆脸妇人,江婉柔记得她是某位御史的夫人,没什么爱好,偏爱碎嘴。

    蓝衣妇人压低声音道:“我看这裴府内宅,大有门道。”

    人一旦说起别人的闲话,总是精神抖擞。在座诸位皆支棱起耳朵听,江婉柔垂首吹茶喝,没有说话,亦没有阻止。

    众所周知,裴璋只有一妻,并未有其他姬妾,但是江婉莹嫁入裴家多年,肚子一直没动静,裴璋能忍,家中的老夫人可忍不了。

    裴老夫人丧夫寡居,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如今儿子要绝后了,可不着急么?先前刚到京城时,老夫人舟车劳顿,几个月不曾露面,如今身子骨儿好了,出来第一件事便是为儿子另寻佳人,甚至放出口风,谁家女子能诞下麟儿,允她做平妻。

    不然今日怎么这么多夫人盯上裴璋,跟苍蝇盯着肉似的。谁家夫妻成婚五年还没动静?估计就是如今那位裴夫人不行!如此嫁进去,是妻是妾有何要紧,只要生下孩子,熬得住,就赢了。

    裴璋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不止诸位贵夫人愿意攀这门亲,家中的女儿也愿意。只是裴侍郎情深,至今未松口。

    蓝衣妇人又道:“不过依我看,裴侍郎松口是早晚的事。听说裴府后院还住着一个云英未嫁的表姑娘,如今双十年华,侍奉老夫人左右。”

    “这表姑娘迟早跟了裴侍郎,有一就有二,世上还真有情种不成?”

    说完,众人发出一阵哂笑。寻常男人有两个铜板儿还想买个丫头暖被窝,更别提这一众权贵。在座哪一位的家中不是妾室、庶出子女一大堆,与之相比,江婉柔算是异类。

    有人叹:“江夫人好命。”

    阴差阳错得了嫡姐的婚事,如今年纪轻轻得封诰命,夫君独宠,儿女双全。反而那位一时显赫,如今……唉,都是命啊!

    崔夫人接话:“我倒觉得事在人为。江夫人恐怕有我等不知道的驭夫之道,今日话都说到这儿了,我等得向夫人讨教一二。”

    妇人间说话,比闺中姑娘大胆奔放,如今宴席正酣,诸位夫人吃了甜酒,气氛正是热烈。

    江婉柔佯装娇羞地笑了一下,柔声道:“我哪儿有什么驭夫之道,诸位抬举我。”

    在外人面前,江婉柔向来给陆奉面子,“全赖夫君品行端方,治家严谨,得夫君怜惜,是妾三生有幸。”

    这话旁人不好插嘴,陆奉此人鼎鼎大名,哪一条都和“品行端方”沾不上边儿,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么离谱。话头正架在这儿,姚金玉“噗嗤”一笑,戏谑道:“这话可是长嫂亲口说的,回头我得跟大爷好好学学。”

    江婉柔娇嗔得瞪了她一眼,挥手,叫来翠珠,“去,给三夫人上盘麦芽糖,看能不能黏住她的嘴。”

    ……

    江婉柔知情识趣,又有姚金玉这个妙人在,后院的气氛逐渐热烈。江婉柔跟着喝了几杯果酒,她自知酒量不好,让金桃偷偷在她的酒壶里兑了水,水喝多了,便想更衣。

    她淡笑一声“失陪”,在丫鬟的陪同下去后院的西南角更衣,陆国公府很大,中间得穿过一个小花园,在园中,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响,宴会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当年因此尽失清白,后来看多了,这种事屡见不鲜。哪家姑娘失足落水,被谁家公子救了,众目睽睽下抱在一起;谁家公子在后花园捡到了哪位贵女的珠钗……算计得清清楚楚,偏又无可奈何。

    迎面的冷风让她从酒宴中清醒,她缓步走上前,问:“这位公子,您在此作何?”

    今天来的全是贵妇,决不能在府中出事。

    江婉柔心中闪过许多阴谋诡计,岂料男人转身,露出一张清隽绝伦的脸庞。

    “裴、裴大人?”

    江婉柔眨了好几次眼,刚说过别人的闲话,这会儿忽然见到正主,一瞬间神色怔然。

    她此时相信这是一个巧合。裴璋占了相貌的优势,一看就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君子,不像做这等阴谋诡计的小人。

    有言道:人不可貌相,裴璋在这里站了许久,专程等江婉柔。

    他怔怔看着她,那个梦快把他折磨疯了,从江南一路北上,他没有一天不梦到她。

    在梦里,他们是夫妻相得,相识于微末,相守于清贫,在乱世中相互扶持,历经三朝,携手终老。

    他们有两个聪明的儿子,孝顺能干,皆是人中龙凤。

    他甚至记得两人白发苍苍时,他们在庭院中散步。他折下一株海棠花,簪在她的发髻,被她笑骂“老不修。”

    他走得时候,是笑着去的。他这一生,十年寒窗苦读,一举夺魁,因得罪帝王,被发配边陲小镇,后调任回京,步步高升,两朝后,武帝英年而崩,朝局动荡,他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拥立幼主继位,整顿朝纲,安抚万民,世称“裴阁老”。

    他从青州一文不名的书生,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生起起落落,得意又失意,她一直陪在他身侧。他生前入青史,死后进忠烈祠,人生得一贤妻,后继有人,他这一生,没有一点儿遗憾可说。

    黄粱一梦,梦醒来,现下全然不如梦中那般演绎。他原以为是他的臆想,可他验证除她之外的事,皆一模一样。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何谓真,何谓假?这不重要,从江南回来,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见她。

    裴璋的目光太太有侵略性,让江婉柔有些不舒服。她后退一步,提醒道:“裴大人?”

    “嗯。”

    裴璋依旧看着她,“当日一别,夫人可好?”

    江婉柔心里划过一丝诡异,他们就见过一次,裴璋是不是太热络了?

    她还记得裴璋对淮翊的教导之情,翠珠对裴璋印象极好,在江婉柔面前说了很多好话,江婉柔笑道:“劳裴大人记挂,妾身一切顺遂。”

    “陆府小径曲折,您是不是

    cy

    迷路了?”

    裴璋苦笑一声,哑声道:“是啊,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有何难,我叫小厮个引路。”

    江婉柔笑了一下,正要叫人,别裴璋打断,“不必,我失了东西,在这里找找。”

    “啊?裴大人丢了什么,可还贵重?”

    江婉柔担忧道,她好好办个宴会,怎能让客人丢了东西?想问多问裴璋两句,抬眸,对上他乌黑幽深的眼眸。

    忽地,江婉柔感觉有点悲伤。

    裴璋贪婪地看着她,似要从中找到梦中的痕迹。他端详她的相貌,她的眉眼,她的粉唇,她的脸颊,她的发丝。

    悲伤、无措,痛苦……太多复杂的情绪,从心里蔓延,逐渐席卷全身。

    他清楚地知道,

    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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