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大的雨点砸在武昌府衙的琉璃瓦上，工部特使的皂靴碾过满地碎瓷————这是他们今早摔碎的第三个龙泉窑茶盏。

    陈安澜跪在青石砖上，听见自己官袍下摆的墨渍正顺着雨水蔓延，在砖缝里洇出蜿蜒的河网图。

    "七品芝麻官，倒管着三千里水路。

    "特使将弹劾漕运延误的折子甩在他眼前，飞溅的朱砂染红了孔雀补子，"端午前漕船不过淮安，陈大人这颗脑袋..."惊雷劈开后半句威胁，陈安澜突然想起昨夜绘制的《汉水改道图》。

    当时烛芯爆开的星火落在宣纸上，正灼在七里墩的位置，此刻竟与折子上的血渍重叠。

    "下官愿立军令状。

    "他俯身时，腰间青铜规磕在砖面，发出清越的铮鸣。

    这是父亲任河督时传下的量器，三十六个刻度里藏着前朝治水名臣的箴言。

    陈家势力不算大，父亲是因治理决策失误被贬的。

    被贬后父亲积郁成疾，含恨而终。

    后来的陈安澜虽是当上了官，却也是个籍籍无名的七品芝麻官，他有心向上爬，却无时无刻不是在被朝廷排挤，没了父亲撑腰，整个陈家似乎都变得人人可欺。

    他在朝廷上受尽羞辱，却依旧不敢松懈半分。

    门廊忽然传来环佩叮当。

    陈安澜抬眼，看见个背星囊的青衣监生立在雨帘中，发梢还沾着观星台的铜锈。

    那人逆光展开调令文牒，腕间七宝串映着闪电，晃得他眯起眼。

    "钦天监博士林慕川，字子渊，奉旨协理江汉水利。

    "声音清朗如裂帛，却让工部特使变了脸色————谁不知观星官最擅测风雨，这是明摆着的监军。

    工部的人退了下去，留下林慕川一人。

    陈安澜抬眼看他，眼前人还是个少年模样，长相略有些青涩，却十分俊俏，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眉眼反而透着几分攻击性。

    雨幕里飘来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