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翻到抽屉最底层的笔记本时,我的手指突然被纸页划破了。泛黄的便利贴里夹着半张创可贴,上面还留着用圆珠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是十七岁的张夜非要给我包扎时,用校服袖子蹭掉的半截墨水。
看着这些珍藏的回忆,我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他是年少时的爱恋,也是现在的刻苦铭心爱恋。回忆像个放映机,把过去一帧一帧放映出来。让人无法忘记,无法忘怀。
那时候我们总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旁边偶遇。他是隔壁班物理课代表,永远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走路时耳机线在衣领间若隐若现。第一次说话是他捡到我掉在楼梯间的发圈,浅蓝色丝带沾了灰,他捏着两端像捏着定时炸弹:同学,这是不是你的发夹。
我蓦然抬起头看着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眼光洒在他乌黑的头发上,闪着淡淡的金光。这一刻,我听到了我的心跳。
自此命运的齿轮就开始了转动,让两个本来不相识的人搅合在一起。从此以后,张非夜的身后就跟着一个扎着高马尾,别着小兔子发夹的女孩。
在他打球赛时,我就在看台为他呐喊,给他加油。他参加奥数竞赛获奖了,在大操场发表获奖感言时,我拼命的为他鼓掌,仿佛那就是我自己获奖了一样。反正只要有张非夜的地方,不远处就一定有徐蓉存在。就这样,时光慢慢的溜走,也带走了我喜欢他的一个学期。
高二开学的路上,我和死党去学校报到,又遇见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只是他都不看我一眼,飞快的从我的身边骑了过去。
死党告诉我说:那个是我们学校的校草,人很高冷的,谁都不理。有女孩子给他送情书,他直接拒绝,说的话还特别难听。大家都叫他冷面校草。
死党说完才发现我一直盯着张非夜看。姐妹,你清醒点,千万不要被美色迷住了,这个人是我们不可以肖想的。再说了高二了,你还有时间谈恋爱吗我愣愣的说了一句可是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啊!
喜欢他的事我告诉了我的死党后,死党给我出主意让我给他送情书。我磨磨蹭蹭的写了,就是不敢送,最后是死党送了。但是他不收,理都没有理死党。我伤心了好久好久。虽然伤心时间久,但是不妨碍我喜欢他。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在他附近。继续在他的附近出现。
就这样我以为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喜欢他。直到国庆节放假,他站在我班级门口等我放学,说:徐蓉,你国庆节去哪里玩我惊讶的声音都变了,立马就回复到:国庆节,我没有地方去,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能带我去玩,我就只能待在家里了。你是不是要出去玩啊!
他沉默了很久,就说了一句:我可以带你出去玩。是在你家附近等你,还是在学校等你。我兴奋地说:在学校门口等你,不过你要告诉我哪天啊!不可能每天你都带我去玩吧!
为什么不能每天带你出去玩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住了。我抬头看着他清秀的脸,开心的回复可以可以的,那样我这个国庆节就不无聊了。谢谢你!
那好,每天我们都在校门口的栀子花树那里见。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他耳朵红了。
国庆节第一天,他带我去爬山,摘了橘子。回来的路上,他问我为什么不亲自把情书给他,要是我给的他一定会收。我告诉他,是因为我怕他不收。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内心的高兴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就这样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国庆节。
从那以后他会在晚自习偷塞给我焦糖布丁,我也会每天早上给他带奶奶做的早餐。在每次我忘记带作业本时他会冷着脸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拿作业本,还骂我是不是猪,老是丢三落四的,哪天被老师罚了就知道错了;每次他骂我以后,我就故意告诉他,我弄丢了他借我的参考书,但是过几天就在扉页夹满手写解析还回去。
学校里的图书馆有我和张非夜坐在一起读书的身影,体育馆的单杆下有张非夜和同学比赛,我呐喊助威的身影,操场的台阶上有我们校服和书包放在一起堆起来的包袱,渐渐的学校其他地方都有了我们的足迹和身影,就连天台栏杆上也被我刻着歪歪扭扭的ZFY&XR,每次生气的时候我就用小刀划花,但是第二天就会被他用修正液重新描边。
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校花给他送了玫瑰花,还和他表白了。虽然他没有答应,但是我还是觉得很生气。于是张非夜说要给我做顿饭赔罪。我笑嘻嘻的答应了,只是我高估了大少爷一样的他,做饭可难吃了,又咸又苦,简直就是制造了一个噩梦。
第二天,我就自己做了一堆好吃的带来学校,课间休息时叫他去天台一起吃。他边吃边说:蓉蓉,你真厉害,做饭真好吃!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你做饭我洗碗。可不可以当时我红着脸说好。
自此之后,张非夜和徐蓉就经常在天台的角落吃饭。有一次不小心刀割破了我的手指,张非夜知道以后非要给我包扎,就是大少爷的手艺不行,包扎的好丑。
转眼间就到高三了,忙碌的学业,使我们都没有时间见面。一个星期不见他的我很思念,就偷偷的跑去他班上看他。正好张非夜抬头看到我来了,就走出教室,拉着我上了天台。抬手摸摸我的头,道:蓉蓉,我们一起努力考到一个大学好不好我愣住了,我的成绩就是平平的好,而他是学校的前十,我们怎么可以考一个大学呢
但是为了和他一起上大学,我还是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往后的日子里,我天天泡在图书馆,放假不再和同学一起玩,拼命地刷题,常常半夜三更睡不着,起来背诵英语单词。
第一次模拟考,我的分数和他差了68分。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样的成绩是不能和他上一所大学的,我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天台哭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张非夜来找我了,带我去小卖部买了我喜欢的零食,然后一起去图书馆给我补课。虽然有时候我会打瞌睡,他还是不会生气,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蓉蓉,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每一次听见他温柔的声音,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百倍。
有一天,死党有次神神秘秘的拉着我去了厕所,关上厕所的门,死党就激动的问我,蓉蓉,是不是和校草在谈恋爱
我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是。死党激动地跳了起来,手指头颤抖的指着我大声地说:徐蓉,你太过分了,这么劲爆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还是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你对的起我帮忙送情书吗虽然没有成功送到,但是我也是帮忙了好不好现在学校有其他同学知道了,你自己给我小心点,要被老师和家里人知道了,你就麻烦了。知道吗我吓得赶紧点头,一直说知道了,知道了。
很快二模考试就开始了,我很紧张。就忍不住的去找了张非夜。去的时候看见有同学在喝奶茶,于是心里想着等下一定要张非夜给我买一杯全糖珍珠奶茶。到了张非夜班级门口,他老师还在上课,我躲在窗台底下等着张非夜。老师出来的时候瞥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张非夜走出来看到我蹲在那里不动,笑着走过来道:傻子,什么情况蹲着不累吗怎么不站起来我捂着脸小声说:那个我脚麻了,起不来。张非夜拉我起来就走,我一瘸一瘸地跟在后面。
到食堂的时候,我突然就记起来想喝全糖的珍珠奶茶,于是对张非夜说:我可以喝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吗二模考试我好紧张,想喝珍珠奶茶他宠溺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去买了。当时我的心情是雀跃,是幸福,也是甜蜜的。喝到那杯珍珠奶茶时候,我觉得世间再也没有这么好喝的奶茶了。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二模我超常发挥,分数线可以达到医学院了。
很快成绩榜就出来,那天我和张非夜一起站在榜单前,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抬起手摸我的头,欠欠的说一句,真棒。
只是我们的小小心思还是让家长和老师知道了,老师把我们两个叫到了办公室。
当老师骂我的时候,他就把我挡在身后,让老师看不到小小的我,而我会抬起头崇拜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想着这个保护我的男朋友还真不赖。
各自回家被骂了,我就打电话和他说没事,爷爷奶奶都舍不得骂我。但是我却不知道他被他妈妈打得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我知道了,狠狠的哭着说:要不我们不要在一起了,你老是被打,我好难受啊!
听到我这样说,他会生气的对我吼着道:都挨打了,不在一起不就是亏了吗傻子,不能吃亏知不知道就这样我们像个地下党一样偷偷的联系着。
高考前的暴雨夜成了我们第一次无措地转折点。我听说他又被妈妈打了。淋着雨跑到他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他正把摔碎的陶瓷杯扫进簸箕,碎瓷片上还沾着干涸的酱--那是我上周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妈妈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早恋能考上清华还是北大那个女孩子也是不自爱,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长大了还得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还和她一起,被我看见,我就去找她爸爸妈妈聊聊,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可以教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我听完她妈妈的话,浑身都是冰凉的。是不是我真的就是这样不堪,喜欢他也是一个错误。就在我转身时不小心踢倒了墙角的易拉罐,在金属碰撞声过后,他回头看到了我站在门口。他冲出来拉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我浑身发抖。转身对他妈妈吼道: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离家出走,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估计阿姨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没有再说下去。
最后还是张非夜送我回去的。只是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很沉默。两个稚嫩的人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去相处,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彼此。
从那天起一直到我们高考,我都不敢联系张非夜。我怕她妈妈去我家闹,也怕他真的会离家出走。张非夜估计也是和我有一样的害怕,只是远远的看着我。直到现在那个忧郁的眼神一直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高考结束后,我们约在学校的天台见面,彼此约定一起考医学院,要是我没有考上,他考上了,他就去医学院等我。要是我考上了,他没有考上,我就去医学院等他。年少的誓言多么单纯和美好。只是后来我没有在医学院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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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偶然我们在大学城的奶茶店遇见了,他还是远远的看着我,没有靠近我。但是我却泪流满面的走向了他,说:可以请你喝一杯奶茶吗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对着我笑着说好。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奶茶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奶茶店玻璃窗上的水雾模糊了他耳后的疤痕。我颤抖的声音问:那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疤痕他说:那是当初翻墙出来时找我摔的,当时就想去见我,可是还是没有见到。对不起,我食言了。说完这句就给我点了一杯全糖珍珠奶茶。我只说我早就不喝全糖珍珠奶茶了。他愣住了,就默默地看着,随后问想要喝什么。我点了一杯咖啡,他点了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搅拌棒在杯中划出旋涡,我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他妈妈撕碎录取通知书那晚,我蹲在电话亭里听着忙音直到膝盖发麻的往事。
再次见面是在医院消毒水味道里。他无名指戴着陌生的戒指,我盯着那个戒指看了好久,也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心痛的无法呼吸,我以为我们毕业了,就可以在一起的,为什么他没有等我呢说好一起考大学,他没来,我知道是阿姨不让。但是大学毕业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为什么……当时我好想质问他为什么,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泪眼模糊的挺直背转身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在这个医院工作,我不敢和他碰面,不敢听关于他的消息。就在要遗忘张非夜的时候。有一次同事问我要不要吃芒果时,我客气的说不要,同事热情的还是递给我一个芒果,还告诉我是从他家里带来的很好吃。我不好意思拒绝就接了过来。张非夜却还记得我芒果过敏,随手就把属于我的芒果拿走了。我盯着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钢笔尾端,那上面本该有我用小刀刻的星星,现在只剩下被磨平的凹痕。
走廊广播突然响起急救通知时,我们同时伸手去拿同一本病历本,指尖相触的瞬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彻底的停摆,我和他也再也没有了等待的美好。
同学聚会那天,大家玩的很开心。有个同学问我,为什么还是不谈恋爱,都35了。再不谈就来不及了,高龄产妇是很危险的。我轻声的说了一句,没有人爱我了。顿时场面冷静了下来。死党走过来抱着我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以后慢慢找,总会找到爱你的人。
聚会散了以后,死党抱着我声音低沉的说:蓉蓉,那个爱你的人一直就是爱你的,只是他躲不开他妈妈的束缚,当年他复读本来也是要去医学院的,但是他妈妈说要是他去医学院了,就去跳楼自杀。非要逼着他去读国防科技大学,他没办法就去了,但是去了他还是学医了,他妈妈拿他没有办法。毕业以后,他妈妈给他安排了相亲,张非夜不愿意,阿姨就给张非夜灌醉了,送到了张叔叔上司女儿的床上。就这样张非夜娶了张叔叔上司的女儿。婚后张非夜很少回家,基本就是住在了医院。你现在和他一个医院,你要保持距离,不然他那个不讲理的妈妈会找你麻烦的。晓得不
听完一切的我,突然就释怀了。不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会用时间遗忘。但是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会用一辈子折磨。我很珍惜那份年少的爱恋,很喜欢那个比我成熟的少年。想通以后,就发现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也不止只有爱情有遗憾,每件事都是会有遗憾的,就看我们是怎么去想,怎么去做了。
因为年少的你喜欢医生,所以我就去当了医生。后来的我们都是医生了,仍旧抵不过命运,始终走不到一起。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和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打算辞掉医院的工作,去开一个我喜欢的蛋糕房。看着爸爸妈妈有了白发的双鬓,突然就觉得我做孩子是多么的不合格。
在终于做通爸爸妈妈的工作以后,我回到医院提出了辞职,主任极力的挽留我。我还是没有留下来。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主任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主任,其实我不喜欢当医生,因为我男朋友喜欢,所以我就当医生。而他是别人的丈夫了,那么现在的我就更不喜欢当医生了。所以主任谢谢您的好意,也感谢这么多年来您的照顾。
朝主任弯腰致歉,我转身回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张非夜,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主任和张非夜谈到我可惜了的声音,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一点遗憾和难过。
没有工作以后,爸爸妈妈就热衷于给我安排相亲了,已经老大不小的我觉得可以去试一试。经历过几次相亲失败,我和父母坦白了,和张非夜的事。
那个晚上我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夜,爸爸妈妈的房间也一直传出来妈妈的啜泣声。直到太阳升起,我去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才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叫他们一起出来吃饭。吃完饭以后,爸爸妈妈一直和我道歉,说:蓉蓉,对不起,那个时候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你,害得你伤心难过了。我抱紧爸爸妈妈告诉他们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关系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总有一些遗憾终身难忘。
我选择的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自始至终爱一个人就爱了一辈子。只有刻骨铭心的爱过,才知道后来遇见的人都只是遇见而已。
爸爸妈妈依旧为了我的生活担心着,而我也依旧为了青春年少继续迷茫着。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能遇见那个可以走进心里的那个人,只是不会如往常一样轰轰烈烈的爱着。
每当我的蛋糕店不忙的时候,我会慢慢的游走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会静静的看着长江水;我会随手一拍江边日落。也会默默的想着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少年。
上周路过高中母校,新建的艺体楼玻璃幕墙映出我的倒影。保安说老教学楼马上就要拆了,想要去看看的话就赶紧去看看,不然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一口气跑到了我和他经常遇见的楼层,我摸着消防栓上斑驳的贴纸,转身就去了天台,在天台上发现那个刻着我们名字缩写的栏杆角落,不知被谁用红漆喷了崭新的到此一游。
年少的我一腔诗意,年少的你一腔热血。终是抵不过岁月流逝,不再年少的我们,不会再有曾经的一腔热爱。海晏河清,你始终是我人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