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明从快递员手中接过那个包裹时，心里还嘀咕着最近并没有网购。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外面裹着一层哑光黑纸，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在收件人处印着他的名字和地址。

    奇怪...他用钥匙划开胶带，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金色盒子，约莫两个手掌大小，盒盖上镶嵌着一面圆形镜子，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像某种古老的符号。

    柯子明把盒子放在书桌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镜面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他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团跟皮肤颜色几乎一样的橡皮泥状物质，摸上去冰凉而柔软，带着一丝诡异的弹性。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他皱起眉头，正准备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时，发现底部压着一张折叠的说明书。纸张泛黄，像是有些年头了。

    《变形面具使用说明》...柯子明轻声念出来，眉头越皱越紧，将基料放入盒中，取目标人物正面清晰照片覆盖于镜面，按下右侧扫描按钮...

    他翻来覆去检查盒子，果然在右侧发现一个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按钮。柯子明犹豫了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那是他暗恋的学妹林小萱在校园樱花树下的照片，被他偷偷洗出来一直带在身上。

    反正就是试试...他自言自语着，按照说明将橡皮泥放入盒中，把照片盖在镜面上，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盒子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红光从镜面边缘扫过，整个盒子微微震动。三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柯子明咽了口唾沫，慢慢打开盒子——里面的橡皮泥已经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完美复制了林小萱的面部特征。

    天啊...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挑起面具，那上面连林小萱笑起来时右脸颊的小酒窝都清晰可见。面具触感冰凉而柔软，像是某种生物组织。

    柯子明对比了一下面具和自己脸的大小，明显小了一圈。林小萱才一米六，脸肯定比我小多了...他嘀咕着，却抑制不住好奇心，缓缓将面具往脸上贴去。

    就在面具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柯子明惊恐地发现面具像活物一样吸附在他的脸上，边缘开始与他的皮肤融合！

    不！他试图扯下面具，但手指碰到的地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面具，哪里是他自己的皮肤。剧烈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全身像被无数细针穿刺。他感到自己的骨骼在移动，肌肉在重组，喉咙里发出的尖叫逐渐变成了高亢的女声。

    一股白色蒸汽从他全身毛孔中渗出，笼罩了整个身体。柯子明在痛苦中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在缩减，肩膀变窄，腰肢变细，连手指都在缩短变细。最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面部骨骼的重塑，鼻子变小巧，下巴变尖，嘴唇变得丰满。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停止。柯子明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他抬起手——那是一双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的手，手腕上还戴着他从不会戴的粉色发圈。

    这...不可能...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清脆甜美，完全是女孩子的音调。柯子明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视野变低了——原本一米八的身高，现在连书架的第二层都够不着。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衣柜上的全身镜，然后僵在了原地。

    镜中是一个穿着明显过大T恤和牛仔裤的娇小女孩——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因为惊恐而睁得更大，粉嫩的嘴唇微微颤抖。那分明就是林小萱，连左眉梢那颗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我...变成了林小萱柯子明——现在应该说是林小萱了——颤抖着触碰自己的脸，镜中的女孩同步做着相同的动作。他拉开过大的衣领，看到的不再是自己平坦的胸膛，而是女性特有的曲线。

    不...这不可能...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这时，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柯子明几乎是爬过去接起电话，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体验如何，柯先生或者说...林小姐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林小萱的声音质问，声音却因为恐惧而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我是面具的制作者。看来第一次使用很成功。记住，这个变化会持续24小时，不要试图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柯子明抓紧电话，指甲陷入掌心——那双手现在如此娇小，连握紧都显得费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面具只是帮你找到了它。神秘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好好享受你的新身份吧，明天这个时候，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大概。

    电话突然挂断，留下柯子明——现在外表完全是他暗恋的学妹林小萱——呆立在房间中央，面对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巨大的世界。

    柯子明盯着镜中的林小萱，指尖颤抖着触碰那张陌生的脸。镜中女孩的杏眼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他——现在外表完全是个女孩——做了个鬼脸，镜中的林小萱同步做出了可爱的表情。

    这太诡异了...柯子明捂住耳朵，连声音都变得清脆甜美。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松垮垮的T恤，领口大得几乎露出一边肩膀。衣服上还残留着自己原本的体味，但现在从这具娇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却是淡淡的甜香。

    我连味道都变了他拉起衣领嗅了嗅，随即被这个女性化的动作吓了一跳。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早上7:30。柯子明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今天周三，满课。他本能地想去拿书包，却在迈步时被过长的裤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该死！他不得不卷起牛仔裤脚，又找了根皮带把裤子系到最紧。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抽屉找到一条以前女朋友落下的运动裤，虽然还是有点大，但总比牛仔裤好。

    上衣的问题更难解决。柯子明所有衣服对现在一米六的身躯来说都像戏服。最终他选择了一件最贴身的棉质衬衫，把下摆扎进裤子里，外面套了件小号卫衣——去年生日时妹妹送的，他从来没穿过。

    站在穿衣镜前，柯子明不得不承认，如果不看那略显滑稽的宽大衣物，镜中的女孩相当可爱。林小萱本就以清纯形象闻名校园，现在这张脸上混合着困惑与不安，反而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不行，我得想办法请假...柯子明拿起手机，却在解锁时愣住了——指纹识别失效了。他试了几次密码都错误，才意识到这是林小萱的身体，指纹当然不同。

    完了...他瘫坐在床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钱包。学生证上的自己面容严肃，与现在镜中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至少他还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人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话。

    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柯子明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而且饿得厉害。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合租的室友张昊应该还在睡觉。

    打开冰箱的瞬间，柯子明愣住了。平时最爱的啤酒和炸鸡此刻看起来油腻得让他反胃，反而是角落里的酸奶和水果吸引了他的目光。

    连口味都变了吗他小声嘀咕，拿出一盒酸奶和香蕉。吃了几口后，柯子明发现这具身体似乎对甜食有异常的渴望，平时不太爱吃的香蕉此刻美味得让他想哭。

    解决早餐后，更大的问题来了——上厕所。柯子明在卫生间门口徘徊了五分钟，终于咬牙走进去。解决过程尴尬得让他想钻地缝，更可怕的是洗手时不经意抬头，镜中的女孩脸颊微红的样子让他心跳加速。

    这太奇怪了...柯子明用冷水拍了拍脸，这是我自己的脸...不，这是林小萱的脸...天啊我在想什么！

    回到房间，柯子明决定逃课一天。他翻出一顶鸭舌帽和口罩，准备出门买些合身的衣服。至少这样走在校园里不会太引人注目。

    刚打开门，就撞见了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的张昊。

    哇！张昊吓得后退一步，你是谁怎么在...等等，你是林小萱文学系的系花

    柯子明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张昊认识林小萱对了，张昊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可能在学校活动上见过她。

    呃...你好，柯子明刻意压低声音，但林小萱清脆的嗓音怎么压都像在撒娇，我是...来找柯子明的，他不在，我正要走...

    张昊狐疑地打量着他：子明那家伙从来没提过认识你啊。而且这么早...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懂了。那小子终于开窍了

    柯子明感到脸颊发烫，赶紧压低帽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先走了！他几乎是逃出公寓的，身后传来张昊意味深长的口哨声。

    校园里已经有不少早课的学生。柯子明把帽檐压得更低，快步走向校外的商业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认出来。路过文学院教学楼时，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突然朝他招手。

    小萱！你怎么在这儿早上现代文学史你不去了吗

    柯子明心跳漏了一拍，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身后传来女生的嘀咕：奇怪，明明就是她啊...

    商业街的服装店刚刚开门。柯子明走进一家平价女装店，店员热情地迎上来：小妹妹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自己看就行...柯子明低声说，随手抓起几件基本款就往试衣间跑。

    试衣过程又是一场折磨。他笨拙地对付着各种扣子和拉链，第一次体会到女性穿衣的复杂。最终选了一套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内衣——结账时店员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恨不得当场消失。

    换上新衣服后，柯子明终于感觉自在了些。他决定去图书馆避一避——那里人少，而且他可以查阅资料，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个神秘面具的线索。

    图书馆安静如常。柯子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开始用手机搜索变形面具人脸复制等关键词，却只找到一堆科幻和特效化妆教程。

    正当他沮丧地放下手机时，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图书馆——是他自己，或者说，原本的柯子明，旁边是校花陈雨婷。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柯子明如遭雷击。那是谁在用他的身体为什么和他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他本能地想冲过去质问，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林小萱的样子。

    冷静...必须冷静...他深呼吸着，偷偷观察那两人。占据他身体的人举止自然，连他习惯性的推眼镜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陈雨婷亲昵地挽着柯子明的手臂，两人走向了文学区。

    柯子明的心像被针扎一样。他一直暗恋陈雨婷，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亲近。现在看着自己和她卿卿我我，一种荒谬的嫉妒感油然而生。

    原来从外面看是这样的感觉...他苦涩地想着，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上次林小萱看到他和闺蜜走在一起时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找到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柯子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挑男子站在身旁，银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左耳戴着一枚暗红色的耳钉。

    你是谁柯子明警觉地问。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祁夜。面具的制作者。我们通过电话。

    柯子明瞪大眼睛：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为什么那个用我身体的人是谁

    祁夜将修长的食指竖在唇前：小声点，除非你想被当成精神病。他自然地坐在柯子明旁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那是面具自带的填充人格，用来维持原身份的日常活动。否则一个突然消失的男生和一个突然出现的女生，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这太疯狂了...柯子明握紧拳头，我要怎么变回去

    祁夜玩味地看着他：电话里说过，24小时后会自动恢复。不过...他伸手想触碰柯子明的脸，被后者躲开，你已经开始适应这个身体了，不是吗走路不再绊倒，声音控制得也自然多了。

    柯子明这才惊觉自己确实比早上熟练了许多。甚至刚才躲闪的动作都带着女性特有的灵巧。

    那不重要！他压低声音，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不是我选择你，是面具选择了你。祁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名片推过来，当你想知道更多时，联系我。但记住两点：第一，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第二，面具会逐渐吞噬使用者原本的人格。如果你不想永远变成林小萱，就别太沉浸在这个角色里。

    柯子明正想追问，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闭馆通知。他再回头，祁夜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张黑色名片留在桌上，上面用银字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午夜之前，过时不候。

    走出图书馆，夕阳将柯子明——或者说林小萱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已经做了很多年。

    不...柯子明摇摇头，想把这种想法赶出脑海。但当他路过一面橱窗，看到镜中女孩的倒影时，一种异样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仿佛那个镜中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夜幕完全笼罩校园时，柯子明站在宿舍楼下犹豫不决。手中黑色名片上的地址位于城西的老街区，那地方以鱼龙混杂著称。现在他这副模样——一个娇小的女大学生深夜独自前往那种地方，想想就危险至极。

    但不变回去更危险。

    柯子明看了看手机，22:47。名片上明确写着午夜之前。他咬了咬下唇——这个动作最近变得越来越自然——拦下一辆出租车。

    姑娘，这么晚去老城区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那边最近不太安全啊。

    我...我去接我男朋友下班。柯子明随口编了个理由，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完全是林小萱平时说话的那种甜腻语调。

    data-faype=pay_tag>

    司机摇摇头没再多说。柯子明望向窗外，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来，像是被水稀释的颜料。车窗映出他现在的样子：长发披肩，眉头微蹙，嘴唇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线。

    这真的是我吗柯子明恍惚地想。短短一天，他已经开始习惯这具身体的重量，走路时臀部的摆动，甚至呼吸时胸口的起伏。最可怕的是，有时候他会忘记自己曾经是谁。

    出租车在一个破旧的路口停下。前面巷子太窄，车进不去。你顺着这条路直走，看到一盏红灯笼右拐。司机接过钱，又补充道，小心点啊姑娘。

    柯子明点点头，拉紧外套走进雨中。小巷两侧是上世纪的老建筑，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块。偶尔有老鼠从垃圾堆里窜出，吓得他差点叫出声——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比他想象中强烈得多。

    拐角处果然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在雨中微微摇晃，投下诡异的光影。灯笼下方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虚面堂。

    柯子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几十年没上过油。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四面墙上的玻璃柜里，陈列着上百张人脸面具，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在暗处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他。

    你来了。

    祁夜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坐在一张红木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枚古旧的铜钱。今天他穿了件暗红色唐装，左耳的红色耳钉在灯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些...都是什么柯子明指向周围的面具，声音发颤。近距离观察，那些面具的表情各异，有的微笑，有的哭泣，还有几张面目狰狞，看得人脊背发凉。

    记忆的容器。祁夜站起身，走到一个玻璃柜前，每一张面具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柯子明胃部一阵绞痛：你是说...这些人都死了

    不全是。祁夜轻笑一声，有些只是...遗失了部分自己。他转向柯子明，银灰色的眼睛在暗处闪烁着冷光，比如你现在的林小萱。

    什么意思柯子明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门板。

    祁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柜台下取出那个金色盒子，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吗因为你内心深处渴望成为另一个人。

    胡说！柯子明声音拔高，我从来没有——

    没有吗祁夜打断他，每次看到陈雨婷和周浩在一起，你不是都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吗每次被导师否定论文，你不是都幻想过重新开始吗他步步逼近，面具只会回应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柯子明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的，他确实常常幻想另一种人生，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林小萱的面具很特别。祁夜突然转变话题，它是活的。

    活的

    它会学习，会成长，会...吞噬。祁夜的手指轻轻抚过金色盒子的边缘，每使用一次，面具与使用者的联系就更深一层。直到最后，你分不清哪部分是你自己，哪部分是它。

    柯子明突然想起今天在图书馆时，那种对林小萱生活的熟悉感。那我什么时候能变回去他急切地问。

    祁夜看了看墙上老式挂钟：还有14小时37分钟。但时间不是关键。他直视柯子明的眼睛，关键在于你能不能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

    如果...不能呢

    那么柯子明就会永远消失。祁夜轻描淡写地说，而林小萱会多了一段曾经做过一个奇怪梦的记忆。

    柯子明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展示柜。玻璃柜里一张中年男性的面具突然对他眨了眨眼，他吓得差点尖叫。

    别怕，那只是你的错觉。祁夜走回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能帮你保持清醒。每天一粒，直到...你做出最终决定。

    什么最终决定

    祁夜微微一笑：是否要永远成为林小萱。

    柯子明接过瓷瓶，里面是几颗淡蓝色的药丸。我怎么可能想永远变成别人他难以置信地问。

    谁知道呢祁夜耸耸肩，有些人原来的生活太痛苦，宁愿成为另一个人。有些人...则爱上了新身份带来的自由。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柯子明现在的身体，尤其是当新身份比原来的更有...优势时。

    柯子明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脸颊。他确实注意到了路人投来的目光——羡慕的，欣赏的，甚至欲望的。作为男生时，他从未体验过这种被关注的感觉。

    我不会...他声音越来越小。

    记住，祁夜突然严肃起来，最危险的时刻是今晚。面具会在你睡着时尝试同化你。如果梦到不属于你的记忆，立刻吃药。

    柯子明点点头，将瓷瓶小心地放进兜里。转身要走时，祁夜又叫住他：对了，明天你会遇到林小萱的男朋友。别露馅了。

    什么她男朋友柯子明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她有——

    话说到一半，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樱花树下，一个高个子男生弯腰亲吻林小萱的额头；图书馆角落里，两人偷偷牵手；教学楼下，男生把围巾解下来系在她脖子上...

    周浩...柯子明脱口而出，随即捂住嘴。这些不是他的记忆！但感觉如此真实，仿佛亲身经历。

    祁夜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同化已经开始了。祝你好梦，柯子明...或者说，林小萱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一点。合租的室友张昊不在，留了张纸条说去女朋友家过夜。柯子明松了口气，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没法解释。

    冲澡时，他刻意避开镜子，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不，是林小萱的身体。水流划过白皙的肌肤，胸前沉甸甸的触感，腰臀间流畅的曲线...这一切都让他心跳加速，却分不清是因为羞耻还是别的什么。

    换上睡衣后，柯子明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药。正要吞下时，一阵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他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手指一松，药丸滚落在地。

    不行...必须吃药...他挣扎着想去捡，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倒向床铺。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

    他梦见自己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一个高大的男生向他走来。阳光太刺眼，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心跳加速的感觉无比真实。

    小萱，等很久了吗男生声音温柔。

    没有...他听见自己——不，是林小萱的声音回答。男生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的温度如此清晰...

    场景突然转换。现在是夜晚的校园湖边，男生将他搂在怀里，嘴唇慢慢靠近...

    不！柯子明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浑身是汗。窗外天已微亮，手机显示早上6:15。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这是昨天在图书馆观察到的，林小萱的招牌动作。

    柯子明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药丸吞下。几分钟后，头脑清醒了些，但那些梦境记忆依然鲜活。他能回忆起周浩身上的青柠香水味，记得他右耳垂上有颗小痣，甚至知道他们约定下个月要去海边...

    这太过了...柯子明抓起床头的金色盒子，想把它砸烂，却又怕这样会永远变不回去。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显示周浩，内容只有简单几个字：早安，小萱。老地方等你吃早餐。

    柯子明盯着屏幕，胃部一阵绞痛。一方面，他害怕面对林小萱的男朋友；另一方面，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感...

    这是药物的副作用，仅此而已。他自言自语着，却还是开始挑选出门要穿的衣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哼着林小萱最喜欢的那首歌。

    柯子明——或者说外表上的林小萱——站在宿舍楼下，不停地调整着衣领。他最终选择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这是他在林小萱衣柜里能找到的最保守的搭配。但即使这样，路过男生投来的目光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小萱！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柯子明转身，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小跑着靠近。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男生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

    周浩。这个名字自动跳入柯子明的脑海，伴随着一阵莫名的心悸。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周浩自然地揽住柯子明的肩膀，在他——不，是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青柠与雪松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熟悉得令人心颤。

    柯子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太奇怪了，被另一个男生拥抱、亲吻，本该让他恶心才对。但林小萱的身体却像有自己的记忆一般，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甚至微微仰头配合这个动作。

    怎么了周浩微微皱眉，伸手拨开柯子明脸侧的发丝，脸色不太好。

    我...我可能没睡好。柯子明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近距离看，周浩右耳垂上确实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和梦里一模一样。

    要不要去医务室周浩的手自然地滑下来，握住柯子明的手。触感温暖而熟悉，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牵手过无数次。

    不用了，吃点东西就好。柯子明试着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那走吧，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蓝莓松饼。周浩笑着眨眨眼，还有，你今天特别可爱。

    柯子明感到脸颊发烫。作为男生时，他从未想过一句简单的赞美能有这种威力，让心跳加速、呼吸变浅。这具身体对情绪的反应太敏锐了。

    去食堂的路上，周浩滔滔不绝地讲着篮球赛的事，柯子明则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发现自己不用思考就能做出恰当的反应——在合适的时机点头、微笑，甚至能预测周浩接下来要讲的笑话。

    然后李明那家伙居然——

    ——把球传给了裁判柯子明脱口而出。

    周浩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完呢！

    柯子明也愣住了。他确实知道，就像知道周浩讲这个故事时一定会做那个夸张的手势一样。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他和周浩——不，是林小萱和周浩——坐在宿舍楼下长椅上，周浩第一次讲这个笑话时，林小萱笑得把奶茶洒在了裙子上...

    猜的。柯子明勉强笑了笑，你上次说李明总是做蠢事。

    周浩看起来将信将疑，但没再追问。食堂里人不多，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柯子明小心地观察着周浩的一举一动——他吃东西前会先擦一遍筷子，喝咖啡要加两包糖但不要奶，这些细节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周浩突然凑近，近到柯子明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柯子明屏住呼吸。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拂过脸颊。林小萱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甚至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柯子明低头避开周浩探究的目光，用叉子戳着松饼。

    什么噩梦

    我梦见...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柯子明斟酌着词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所有人都认为那就是我。

    周浩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弗洛伊德说，梦到身份转换通常意味着现实生活中感到迷失。他轻轻握住柯子明的手，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柯子明惊讶于周浩的敏锐。在原本的记忆里，周浩只是个喜欢打篮球的普通学长，没想到他还懂心理学。

    可能吧。柯子明含糊地回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下周是不是要去海边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是梦里的信息，现实中的周浩可能会觉得奇怪。

    但周浩只是眼睛一亮：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的纪念日呢。他从钱包里掏出两张车票，看，我已经买好票了。刚好赶上音乐节。

    柯子明盯着车票，胃部一阵绞痛。日期、车次甚至座位号都和梦里一模一样。这太可怕了，他正在一点点变成林小萱，从记忆到情感，甚至是对周浩的...

    不，这不可能。柯子明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咖啡。

    我去下洗手间。他匆匆离开，无视周浩困惑的表情。

    洗手间的镜子里，林小萱的脸因为慌乱而微微发红。柯子明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冷静下来。他掏出祁夜给的蓝色药丸，犹豫了一下还是吞了一粒。药物带来的清醒感几乎是立刻的，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暂时退到了意识边缘。

    回到座位时，周浩正在看手机。小萱，陈教授问你为什么没去昨天的讨论课。他抬头，你昨天去哪了

    柯子明心头一紧。昨天正是他变成林小萱的第一天，完全忘了她可能有课。我...我不舒服，在宿舍休息。

    你应该告诉我的。周浩皱眉，陈教授很生气，说你缺席会影响小组评分。下午两点要去他办公室解释。

    该死。柯子明根本不认识什么陈教授，更不知道讨论课的内容。但现在他必须以林小萱的身份去面对这一切。

    我会处理的。他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柯子明心不在焉。周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体贴地没有多问。离开食堂时，周浩突然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后。

    给你个东西。周浩神秘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本来想等到海边再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月亮。上个月你说喜欢这个款式，记得吗周浩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柯子明的锁骨，我帮你戴上

    柯子明应该拒绝的。但林小萱的身体已经自动转身，撩起长发露出后颈。当周浩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皮肤时，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让他差点呻吟出声。

    很适合你。周浩扳过他的肩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项链上洒下细碎的光点。

    柯子明低头看着胸前的月亮吊坠，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应该感到厌恶、抗拒，但实际感受到的却是...喜悦这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谢谢。他听见自己用林小萱特有的甜腻声调说，我很喜欢。

    回宿舍的路上，柯子明的思绪乱成一团。他不断回放和周浩相处的每个细节——那些自然的肢体接触，默契的眼神交流，甚至是对同一件事物的审美共鸣。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周浩的下一次触碰。

    这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自言自语着，却不由自主地摸上脖子上的项链。金属已经被体温焐热，触感如此真实。

    宿舍里空无一人。柯子明瘫坐在床上，掏出手机搜索陈教授

    文学系。几篇学术论文和教师介绍页面跳出来。陈志明，现当代文学副教授，专攻女性文学研究。照片上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太好了。柯子明呻吟一声。他完全不熟悉这个领域的知识，下午的会面简直是场灾难。

    他翻开林小萱的书桌抽屉，希望能找到些课堂笔记。在一堆文具和化妆品下面，一个皮质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林小萱的私人日记。

    柯子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最新的一页写着昨天的日期：

    今天又梦到那个奇怪的梦。我变成了一个叫柯子明的男生，高大但笨拙，暗恋着陈雨婷却不敢表白。梦里我收到一个金色盒子，戴上里面的面具后变成了自己。太真实了，醒来时我甚至检查了一下脸...

    柯子明的手指开始发抖。他疯狂地往前翻，发现日记里详细记录了林小萱最近一个月的生活——包括她和周浩的约会，对课程的焦虑，甚至对未来的迷茫。但每隔几页就会出现那个变成柯子明的怪梦，描述细致入微，连他自己的一些小习惯都准确无误。

    最诡异的是，日记后半部分的笔迹开始变化，逐渐接近他自己的字迹。最后一页写着今天的日期，但内容让他毛骨悚然：

    如果到今晚12点还不能变回去，我可能永远都是林小萱了。周浩今天送我项链时，我差点就告诉他真相。但有一部分的我——林小萱的部分——不想变回去。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柯子明猛地合上日记。这不是他写的！至少不是有意识写的。但笔迹确实是他的，那种略带潦草的大字，和前面林小萱清秀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浩发来的信息：别忘了两点和陈教授的会面。需要我陪你吗

    柯子明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二十。他深呼一口气，回复：不用，我能搞定。

    也许面对陈教授是个机会，能让他暂时从这场身份危机中抽离。毕竟，学术问题比情感纠葛简单多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他站起身时，镜子里的林小萱对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柯子明眨眨眼，那笑容消失了。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整理头发的动作，和林小萱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上的她，一模一样。

    陈教授的办公室门半掩着，柯子明站在门外，手指紧攥着衣角。他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胸腔里狂跳的心脏。透过门缝，能看到陈教授正伏案批改论文，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

    柯子明抬手敲门，指关节与木门相触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闪回——

    林小萱，你这篇对伍尔夫《到灯塔去》的解读很有见地。陈教授推了推眼镜，但缺乏对女性意识觉醒的深层分析。

    谢谢教授，我会修改的。记忆中的自己——林小萱——恭敬地回答，手指紧张地卷着发梢。

    下午好，教授。现在的柯子明推门而入，刻意模仿着记忆中林小萱的语调，关于昨天的缺席，我非常抱歉。

    陈教授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打量着他：坐吧。你知道缺席会影响整个小组的进度。

    我身体不太舒服。柯子明小心地选择着词汇，同时惊讶于自己居然对办公室布局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右边书架第三格放着女性文学研究专著，窗台上的绿植是上个月学生送的。

    你看起来确实脸色不好。陈教授语气缓和了些，但期末论文不能延期。你们组选的《奥兰多》性别转换主题很有挑战性。

    柯子明眨了眨眼。性别转换这巧合简直讽刺。一段新的记忆碎片浮现：图书馆熬夜查资料，与组员争论伍尔夫笔下奥兰多变性的象征意义...

    我明白，教授。他听见自己流畅地回答，特别是奥兰多在变身为女性后，虽然保留了男性记忆，却开始体验到完全不同的社会期待和限制那部分，我认为这揭示了...

    陈教授惊讶地挑眉：这正是你论文中最出彩的观点。看来你确实做了充分准备。他递过一叠资料，下周三前把修改稿发我邮箱。

    走出办公室，柯子明靠在墙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懂什么女性文学，却能对答如流。更可怕的是，那些学术观点确实像是他自己思考过的——只是存在于林小萱的记忆里。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浩的信息：怎么样陈教授没为难你吧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柯子明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方。他应该拒绝，应该远离这个会加速同化的关系。但心底涌起的期待感让他手指发颤——林小萱的部分在影响他。

    好。最终他还是回复了。也许见面能弄清楚为什么林小萱会梦到变成他，也许这一切都有某种联系...

    回到宿舍，柯子明翻出祁夜给的蓝色药丸，倒出最后一粒。药效似乎在减弱，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越来越频繁地入侵。他吞下药丸，然后打开林小萱的笔记本电脑——密码自动跳入脑海：周浩的生日加星座。

    桌面整洁有序，图标按类别排列。柯子明点开名为论文的文件夹，果然找到了《奥兰多》的相关资料。但更吸引他的是一个加密的梦境记录文件夹。

    输入同样的密码后，几十个视频文件展现在眼前，日期跨度长达半年。最早的一个命名为第一个柯子明梦。

    视频中的林小萱素颜坐在床上，眼睛因哭泣而红肿：又做那个梦了。我变成一个叫柯子明的男生，在男生宿舍醒来...太真实了，我能记得他所有的生活细节，他的朋友，甚至他暗恋的陈雨婷...

    柯子明快速点开其他视频。随着日期推进，林小萱的叙述越来越详细：今天在梦里，我以柯子明的身份上课，他的教授提问时我居然能回答...梦里的我知道林小萱是谁，甚至对周浩有感觉，这太奇怪了...

    最后一个视频是三天前录制的：我查到了，文学院确实有个叫柯子明的学生。明天我要去见他，弄清楚这些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视频到此中断。柯子明浑身发冷。所以林小萱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而且比他更早但为什么她会梦到变成自己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窗外天色渐暗，距离和周浩约定的时间只剩一小时。柯子明打开金色盒子，里面的面具依然空空如也。按照祁夜的说法，还有不到八个小时就会变回去——如果他能坚持到那时的话。

    镜子里的林小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柯子明下意识地抬手抚摸镜面，突然，镜中的影像没有同步他的动作，而是歪着头，露出一个他从未做过的表情。

    你累了。镜中的林小萱说，声音重叠着回声，让我来吧。

    柯子明踉跄后退，撞翻了椅子：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镜中人微笑，你已经体验过我的生活了，不是吗我的课程，我的朋友，我的...男朋友。

    你不是真的！只是面具的影响！柯子明抓起梳子砸向镜子，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将林小萱的脸分割成碎片。

    每一块碎片里，她的嘴唇仍在翕动：谁规定哪个身份才是真的你喜欢周浩的陪伴，享受被呵护的感觉，承认吧。

    不！那是你的记忆，你的情感！柯子明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记忆造就人格。现在你拥有我们两个人的记忆，那你到底是谁

    柯子明跌坐在床上，头痛欲裂。两种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像两股交织的河流。林小萱第一次见到周浩时的心动；他自己熬夜赶论文的夜晚；林小萱在樱花树下被亲吻的触感；他在篮球场边偷看陈雨婷的忐忑...

    手机再次震动，是闹钟提醒：约会时间到了。

    柯子明机械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服。他需要答案，而周浩可能是关键。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破碎的镜子，裂纹中的无数个林小萱都在对他微笑。

    老地方是校园湖边的一条长椅，周浩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看到柯子明走近，他立刻站起来挥手，笑容明亮得刺眼。

    给你，半糖去冰，加椰果。周浩递过一杯奶茶，你最喜欢的。

    柯子明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一阵酥麻。他确实喜欢这个口味——或者说林小萱的身体记得这种喜欢。

    谢谢。他小声说，啜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带来一种安心的熟悉感。

    陈教授那边顺利吗周浩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

    嗯，他通过了我的论文框架。柯子明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往周浩怀里靠，就像...就像真正的林小萱会做的那样。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周浩凑近，在他耳边低语，要不要庆祝一下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柯子明感到一阵战栗顺着脊椎蔓延。这不对，这完全不对...但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轻轻点了点头。

    周浩的嘴唇贴上来的瞬间，柯子明脑中轰然作响。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青柠和奶茶的甜味。林小萱的身体知道如何回应，甚至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而柯子明的意识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惊恐地尖叫，另一半却沉溺在这份亲昵中。

    分开时，周浩疑惑地皱眉：你今天...不太一样。

    我...我不太舒服。柯子明勉强扯出笑容，心跳如雷。

    是因为那些梦吗周浩突然问。

    柯子明猛地抬头：什么梦

    你上周不是说总梦到自己变成男生吗还问我相不相信灵魂互换什么的。周浩担忧地抚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林小萱也做过类似的梦柯子明脑海中的拼图逐渐完整。这不是单向的变化，而是某种双向的联系...

    如果我告诉你，柯子明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是那个梦里的男生，你会相信吗

    周浩的表情凝固了。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忽然笑了：哇，这个角色扮演想法真刺激。你是要告诉我，现在吻我的其实是个男生

    我不是在开玩笑！柯子明抓住周浩的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真的是柯子明，文学院大三的学生。不知怎么的，我戴上了这个奇怪的面具，然后就变成了林小萱！

    周浩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小萱，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你不相信我。柯子明苦笑，证明给你看。林小萱的生日是3月15日，她最怕蜘蛛，十二岁那年因为爬树摔断了左手腕，留下了这个疤。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疤痕，她——不，你第一次吻她是在去年樱花祭，就在文学楼后面的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当时她——

    够了！周浩猛地站起来，脸色发白，这些事...这些事不可能是别人能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柯子明。柯子明也站起来，声音颤抖，但我现在也拥有林小萱的记忆，她的感受，她的...情感。这太混乱了，我自己都分不清——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突然贯穿头部。柯子明抱住脑袋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五岁时的林小萱在幼儿园表演中忘词哭泣；十五岁第一次月经时的恐慌；高考前夜失眠到天亮；遇见周浩那天的阳光角度...

    小萱！周浩惊慌地扶住他，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找祁夜...柯子明挣扎着掏出黑色名片，只有他能...帮我...

    疼痛中，他最后看到的是周浩惊恐万分的脸，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意识再次回归时，柯子明发现自己躺在虚面堂的红木沙发上。头顶是一盏摇曳的红色灯笼，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光影。祁夜坐在对面，正在泡茶，银灰色眼睛在暗处闪烁着冷光。

    醒了祁夜递过一杯茶，时间刚好。

    柯子明勉强坐起来，头痛已经减轻，但两种记忆仍在脑海中纠缠不清。他环顾四周：周浩呢

    我让他回去了。普通人不能在这里久留。祁夜啜了一口茶，你的同化程度比预期快得多，看来林小萱的意识非常...执着。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柯子明握紧茶杯，热气氤氲而上，为什么林小萱也会梦到变成我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单向转换，而是交换。祁夜打断他，当面具激活时，它不只是复制一个人，而是将两个人的生命轨迹暂时交织。林小萱现在正以柯子明的身份生活，就像你以她的身份生活一样。

    柯子明如遭雷击：所以那个和...和陈雨婷在一起的我，其实是...

    林小萱的意识主导着你的身体，是的。祁夜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有趣的是，她似乎很享受这种体验。

    柯子明想起日记里林小萱的描述，以及视频中她谈论柯子明梦时复杂的神情。这一切突然有了全新的含义。

    为什么要这么做柯子明声音嘶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祁夜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摘下了左耳的红色耳钉。耳洞处没有流血，而是露出一个小小的、发光的符号——与金色盒子上的一模一样。

    我和你一样，曾经是个使用者。祁夜的声音突然变得沧桑，十二年前，我戴上面具，变成了一个叫祁夜的人。不同的是...我最终没能变回去。

    什么

    原来的我消失了，完全融入了祁夜这个身份。他苦笑一下，现在我只是个守护者，确保面具不会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柯子明想起镜中那个不按他意志行动的林小萱，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会...永远变成她吗

    那取决于你的选择。祁夜从柜台下取出金色盒子，现在它正发出微弱的脉动光芒，午夜之前，你必须做出决定——保留柯子明的身份，还是完全成为林小萱。

    如果我想变回去呢

    打开盒子，戴上重新形成的面具。但注意——祁夜倾身向前，每次转换都会加深两个身份的融合。总有一天，你会分不清哪个才是原本的自己。

    柯子明看向墙上的老式挂钟：23:40。只剩二十分钟了。

    如果我选择不回去呢

    那么林小萱会继续以柯子明的身份生活，而你将成为完整的她。祁夜耸耸肩，有些人最终会发现，他们更喜欢新身份带来的可能性。

    柯子明想起这一天作为林小萱的经历——周浩的温柔，路人的欣赏，甚至陈教授的尊重。作为男生时，他从未体验过这种被珍视的感觉。但代价是放弃自己的过去、朋友、家人...还有陈雨婷。

    我怎么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他痛苦地问。

    没有对错，只有选择。祁夜轻声说，但记住，无论选择哪个身份，另一个人的记忆都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这是无法逆转的。

    挂钟的秒针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柯子明闭上眼，两种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看见父母为他考上大学而骄傲的笑容；也看见林小萱的父母在她第一次带周浩回家时的喜悦。他记得和室友张昊通宵打游戏的疯狂夜晚；也记得和林小萱的闺蜜们深夜聊心事的亲密无间。

    两种人生，同样真实，同样宝贵。

    23:55。祁夜默默将金色盒子推到他面前：是时候了。

    柯子明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盒盖。就在这一刻，房间里的所有镜子突然同时亮起——包括那些陈列着面具的玻璃柜。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版本的他和林小萱：小时候的，青春期的，现在的，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未来的模样。

    这是...

    所有可能的你们。祁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选择都会创造一个新的现实。

    柯子明看向最近的镜子，里面的林小萱正对他伸出手：留下来。我们一起体验两种人生。

    另一面镜子里，他自己的影像严肃地说：记住你是谁。不要被别人的记忆迷惑。

    挂钟敲响了午夜的第一个钟声。柯子明猛地打开金色盒子——

    里面躺着两张面具。一张是他自己的脸，另一张是林小萱的。两张面具的边缘处已经开始融合，形成一种诡异的连接。

    快点选择。祁夜催促道，时间到了！

    最后一记钟声响起时，柯子明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张面具...

    ***

    一周后，文学院的教学楼前，周浩焦急地等待着。自从那晚在虚面堂外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出来，他就再也没见过林小萱。电话不通，信息不回，连宿舍都人去楼空。

    同学，请问现在几点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浩转身，看到林小萱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月亮项链。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的站姿，眼神，甚至微笑的角度。

    小萱！周浩冲过去抱住她，你去哪了我担心死了！

    我...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林小萱——或者说戴着林小萱面具的人——轻声说，回抱的动作略显生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浩松开她，仔细端详那张熟悉的脸：你还好吗那天你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只是压力太大胡言乱语。她笑了笑，眼神闪烁，对了，你认识文学院的柯子明吗

    柯子明周浩皱眉，好像听说过，但不熟。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林小萱自然地挽起周浩的手臂，我饿了，去吃饭吧

    他们走向食堂时，路过一群刚打完篮球的男生。其中一个高个子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小萱的背影。如果周浩回头，他会发现那个男生右耳垂上有颗小小的黑痣，眼神复杂得不像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样子。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虚面堂里，祁夜将一枚新的红色耳钉戴回耳垂，面前的玻璃柜中，一张崭新的面具正在成形——它同时具有柯子明和林小萱的特征，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