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椰椰巴巴 本章:第一章

    我好心救下的少年郎,却在大婚之夜毒死了我。

    不仅如此,他还放言要我家破人亡。

    我含恨而终,幸得上天垂怜,重活一世。

    这一世,我定要查明真相,改写命运。

    叫那少年郎,血债血偿!

    1

    我死了,死在大婚之夜,死于夫君递给我的那杯毒酒。

    喝下交杯酒不至片刻,我便觉痛意袭卷全身。

    只听扑哧一声,鲜血从我嘴中涌出。

    夫君,有人要害我,我好疼,快叫医师!

    谁料男人勾唇浅笑,眼中满是戏谑。

    林知微,我就是要你们林府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闻言,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仍端坐在前的男人,竟连全身的痛都顾不上了。

    我强撑着身子,抓住他的衣角,夫君为何你——

    话刚至嘴边,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我便只觉眼前一片昏暗。

    我是死了吗

    恍惚间,我瞧见远处一少年郎跪在雪地里。

    天寒地冻,他穿得很是单薄。

    远处走来了位妙龄女子,许是她见少年郎可怜。

    取下身上那件厚实的月白鸢尾织锦斗篷,披在少年郎身上。

    只见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眸子清亮如秋水,直直地望着那女子。

    公子是何人缘何在此

    沈云逸——

    这三个字刚落下,少年郎便跪倒在如晦的风雪中。

    少年郎昏倒在地,那好心女子顾不得怕,伸手便要去扶这少年郎。

    不要!我喊出声,不要救他!

    可她似乎听不见我的话,还是救下了少年郎。

    紧接着,我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次睁眼,我竟躺在榻上,母亲守在我身前。

    见我醒来,很是欢喜。

    你瞧你都快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是顾不好自己的身子,你叫母亲如何安心

    我看着母亲一脸关切,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母亲,我不要出嫁,再也不嫁了。

    我抱住母亲,哭得伤心。

    她虽不解,却还是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我的肩,如儿时那般。

    自我睁眼,再见到母亲那刻起,我便已然明了。

    定是上天见我死得冤屈,又给了我一次重活的机会。

    然,这一世同上一世,却有着一般无二的初始。

    林知微还是救下了那个昏倒在雪地上的少年郎。

    可上一世,我好心救下的少年郎却在大婚之夜毒死了我。

    甚至在我临死之际,放言要整个林府家破人亡。

    思及此,我心痛如绞。

    不过,究竟是为何

    前世我救下了最落魄时的沈云逸,供他求学,助他入仕。

    不求他铭记我的恩情,但为何他要害死我,要毁了整个林府

    既得见了自己的结局,那这一世,我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会再将善心予他沈云逸一丝一毫。

    我要查明真相,一个我惨死的真相,一个让沈云逸如此憎恶林府的真相。

    母亲,我救下的那少年郎现下在何处

    我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打听着沈逸云的下落。

    你这傻孩子,将斗篷取下给他,自己寒气入体,平白染上风寒。

    是了,上一世我救下沈逸云,却不幸染上风寒,只能闷在府中养病。

    医师给他瞧过了,这孩子怕是个苦命逃荒的。

    他身上有好几处鞭痕,身形也过于消瘦,好在一条命保住了。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也是可怜,就留他在府中做活吧。

    不然这么冷的天,怕是要冻死在外头。

    2

    重活一世,再见沈云逸。

    我强忍着恨意,远远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正清扫着庭院的积雪。

    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而抬眸望向了我。

    而我此刻,却恨不得跑上前去,撕开沈云逸伪善的面孔。

    问他个清楚明白,问他为何如此痛恨我,痛恨林府。

    沈云逸恭敬地向我行了礼,转而继续做着手头上的活计。

    我让起身了吗

    话毕,我走过去,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我使了全身的劲。

    沈逸云愣住了,我身后的婢女满盈也愣住了。

    要知道,她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一向体贴下人,从不苛责打骂。

    今日,这是怎地

    沈云逸没辩驳,只是向我跪下。

    是我错了,任凭小姐责罚。

    责罚

    我气笑了,黛眉紧蹙。

    怕是唯有一命偿一命,我这心里方才好受一些。

    将他关入柴房。

    我吩咐下去,下人亦执行得很快。

    满盈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头次见小姐发了如此大的脾气,像换了一个人。

    他偷走了我最珍视的一切。

    我攥紧手中的帕子,缓缓说道。

    满盈一头雾水。

    小姐所珍视的是何物如何叫他偷了去

    不过既然偷了小姐的东西,那便是个狼心狗肺的,理应责罚。

    我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恍惚。

    你这傻丫头。

    府中下人见我不喜沈逸云,便也不大待见他,送去柴房的吃食皆是发馊入不了口的。

    此事我自然知晓,却装作不知,默许了下人的所作所为。

    可,每每想到沈云逸消瘦的身形,终归有些不忍。

    他身子这般虚弱,万一饿死了去,那我想要的真相也就不得而知了。

    罢了。

    我叹了口气,命小厨房煮了些粥,做了几道小菜带去看他。

    柴房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与木柴的腐朽气息。

    沈逸云靠坐在墙角,身上衣衫沾满了灰尘,面色惨白。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十指微微颤抖。

    见我来了,沈云逸还试图抬手,起身向我行礼。

    我看着他耗尽力气、才艰难地抬起手。

    虚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便会熄灭。

    那一刹那,我到底,还是心软了。

    我蹲下身来,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把粥和菜摆了出来。

    你先吃些东西吧。

    他静静地打量着地上的吃食,迟疑片刻,望向我的目光中也透着几分警惕。

    无毒。

    我拿起银箸,夹起菜放入嘴中,又喝了一小口粥给他看。

    确认无毒后,沈云逸狼吞虎咽起来,像是饿了很久。

    沈云逸,你恨我吗

    闻言,他身子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是小姐救了我的命,给了我遮风挡雨的住处。

    你也知道是我救了你的命呀。

    我喃喃道,有些失神。

    罚你也受过了,下去清洗一番,再休养几日吧。

    3

    只因死了一次,我便愈发珍视眼前之物。

    上一世,我是个闲不住的,常偷跑出府。

    而今重活一次,却只想伴在父亲母亲身旁,尽尽孝心。

    小姐,眼见腊八祭将至,街坊之间定是热闹得紧,咱们不妨也去凑凑热闹。

    腊八祭,终归还是要来了。

    我暗暗思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上的书卷,心中似有一团乱麻。

    依稀记得,上一世我便是逛了腊八祭的街市,方才遇了险。

    不过,这倒给了沈云逸一次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正因承了他的情,我很是过意不去。

    只好将他唤来,问他有无所求之物。

    那时,沈云逸启唇说道,他想入学堂求学。

    他还想考取功名,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让这世上,从此再无如他一般的难民。

    见他言语之间满是大志,眉宇中更透着一股坚毅之气。

    我竟有些惊愕,再次审视起这个少年郎。

    沈云逸生得好看,眉眼如星,鼻梁高挺。

    尤其是那双眸子,深邃澄澈,让人不敢有一丝杂念。

    小姐是不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怎会,我信你,终有一日定能了却心中所愿。

    也不知我为何如此笃定。

    只记得沈云逸望向我时,眼中满是期许。

    我既允诺了他,随即便去求了父亲。

    我知晓父亲与学堂讲学的先生相熟,若沈云逸得了父亲举荐,定能步入学堂。

    先不说父亲多疼爱我,单凭沈云逸救了我一命,父亲也万不会亏待了他。

    于是,求学之事父亲顺理成章地应了。

    而沈云逸没几日,便成了学堂的学子。

    只是不曾想,沈云逸不仅聪颖,还很是刻苦。

    再加上幼时打下的根基,没多久便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

    等等,不对!

    前世的我未细想过,沈云逸是逃荒来的。

    吃不饱穿不暖,与同龄人相比不知瘦弱了多少。

    这样的人,家中应是贫困潦倒,吃不上饭。

    已然活不起,才成了难民。

    若是如此,沈云逸怎会识字,更别提吟诗作赋。

    难不成,他不是难民

    我倏忽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沈云逸应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家道中落却徒留性命,一路颠簸才满身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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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的身世便是他痛恨我,痛恨林府的由头。

    一时之间,我茅塞顿开,大婚之夜的真相似乎离我近上许多。

    眼下我唯有顺势而行,延续上一世的局面,才有一线生机,揭开层层迷雾。

    腊八祭一年仅一次,我看是你这丫头在府中呆闷了,想瞧个新鲜。

    满盈笑嘻嘻地挽上我的胳膊,一脸被看破后的窘迫。

    4

    腊八祭当天,街市上人来人往,的确热闹得紧。

    母亲放心不下我,又知道拦我不住,便派了两个家丁护着我。

    我指名道姓,选了沈云逸。

    前世起初并不是他,是另一个家丁出府前闹了肚子。

    沈云逸这才顶上。

    如今细细想来,只怕家丁闹肚子,街市遇险皆不是巧合。

    倒像是沈云逸一步步筹谋。

    得知我指名要他,沈云逸显得很是惊异。

    我与满盈一路说说笑笑,他们便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这丫头比我还小上两岁,刚满十四,还未及笄。

    见铺子前卖的小玩意儿,眼巴巴的,走不动道。

    喜欢就挑一个,我给你买。

    得了我的应许,她欢喜地挑选起来。

    真好,无忧无虑的。

    阿壮你与满盈一同,去前面铺子买几串糖葫芦来。

    算算时辰,我应是要遇险了。

    可小的还要保护小姐。

    他有些犹豫,愣在原地不动。

    无妨,这不是还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嘛。

    见我坚持,阿壮只好点头应下,与满盈一同去了前面铺子。

    支开满盈,是因前世她亦不幸受伤。

    而今重来一次,我愿她安康。

    至于为何支开阿壮,还不是为了突显沈云逸的忠心护主。

    说时迟,那时快。

    将将走至街巷口,便冲出来个蒙面人。

    他手握短刀,直直地朝我刺来。

    小姐小心!

    沈云逸用手推开了我,活生生吃了那蒙面人一刀。

    此时满盈与阿壮正巧赶回,蒙面人见一刀未中,慌乱间逃了。

    沈云逸浑身是血,场面还挺骇人。

    我装作受了惊,还逼着自己挤出几滴泪。

    沈云逸,你可定要撑住!

    上一世,父亲母亲把我看得娇惯,事无巨细,生怕我受了委屈。

    自然这十六年里,不曾见过今日这般血淋淋的大场面。

    那时我又惊又怕,久久缓不过神。

    眼看着沈云逸的血浸湿了衣衫,哭成泪人。

    唯恐他因救我葬送了性命。

    好在阿壮没受什么伤,及时将沈云逸背去了附近医馆就医。

    我也因此很是感激沈云逸,将他视作恩人。

    甚至,日日围在他身侧。

    如今想来,太过可笑。

    要不是沈云逸,我怎会遇险,满盈怎会受伤。

    我却将带给我不幸的源头,当成救命恩人,对他掏心掏肺。

    这次,沈云逸仍是阿壮背去医馆的。

    好在未伤及要害,送来得倒也及时,不然怕是会血尽而亡。

    医师刚替沈云逸止住血,此时仍满面愁容。

    血尽而亡

    沈云逸,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你真是不惜拿命去赌。

    5

    虽未伤至要害,可流血过多还是虚弱不堪,沈云逸竟久久未醒来。

    母亲得知我遇险,一连几日寝食难安。

    我知晓,母亲是怕我这次运气好,堪堪脱了险,下次却未必如此好命。

    经此一遭,满盈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我。

    那日她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

    小姐,你若是不在了,满盈怎么活啊!

    不会的,你家小姐才舍不得死,我还没尽孝呢。

    是啊,我怎会舍得死,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何况母亲老来得子,怀我不易。

    我又怎舍得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不孝。

    闲着也是闲着,正事还没办呢。

    父亲,您是大理寺卿,一定经手过不少案子吧

    父亲在书房处理公务,我硬是赖着不走。

    我们家知微何时对查案生了兴趣

    女儿这不是好奇嘛,父亲就未曾办过什么大案子,比如满门流放或是抄斩的

    闻言,父亲敛起了笑意,面色微变。

    自然是有,上任户部尚书便因贪污库银惹得陛下大怒,判了满门抄斩。

    此案本由为父经手审理,但因牵连甚广,惊动了陛下。

    可惜一直未有关键物证,迟迟搁置。

    我仰着头,听得仔细。

    那为何判了满门抄斩

    库银乃是一国根基,贪污之人理应严惩!

    是为父没日没夜地搜查,方才寻到了库银藏放之处。

    原来竟是这样。

    难不成沈云逸便是上任户部尚书之子

    他怨恨父亲害他满门,于是寻仇来了。

    父亲,那已故的户部尚书可是出身沈氏

    正当我以为快要窥见事情真相时,却见父亲缓缓摇头。

    我记得清楚,他出身宁氏,名唤宁历泽。

    宁氏为何是宁氏

    我一时失了神,险些没站稳。

    此案就无误判之虞

    人证物证俱在,且他宁历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绝无冤情。

    见父亲如此笃定,想来这案子并非冤假错案。

    这样看,宁府灭门之祸怨不得旁人,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不过,若沈云逸是宁历泽之子,又如何冠上了沈姓

    如何逃得过斩首之刑

    知微可是身体不适

    父亲见我面色不佳,关切之色溢于言表,语气中满是担忧。

    想来是那日受了惊,还未缓过神。

    女儿这就回房,歇息片刻,父亲不必忧心。

    说是回房,我却转头去了沈云逸住处。

    他正躺在榻上,看着气色好些了。

    小姐怎来了。

    沈云逸欲下榻行礼,我忙拦住他。

    你是为救我受的伤,我心中过意不去,便来看看你。

    是小姐好人有好报,我不敢居功。

    也不知前世是我太过良善,还是略微蠢笨,沈云逸分明有好些破绽。

    阿壮和府中一众家奴在我面前时,皆以小的自称,唯有沈云逸。

    唯有他,骨子里便无低人一等的卑微姿态。

    他在我面前,自称永远是我。

    哪里的话,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还了你的恩情。

    小姐也曾救过我,眼下是两清了。

    沈云逸凝眸望向我,不卑不亢。

    若非亲眼目睹大婚之夜,他绝情狠毒的模样。

    我断不会信眼前温润有礼之人,便是害死我的真凶。

    沈云逸,你当真是好演技!

    怎能相提并论,你可有所求之物

    他先是摆手,而后神色不定,似有难以启齿之语。

    有什么心愿但说无妨。

    不怕小姐笑话,我想入学堂求学。

    而后考取功名,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让这世上,从此再无如我一般的难民。

    与前世毫无二致,连话语间的停顿都如出一辙。

    我有些愣神地看着沈云逸。

    看他那双澄澈如秋水般深邃的眸子。

    看他说此话时,迸发出来的少年意气与满腔大志。

    小姐可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怎会,我信你,终有一日定能了却心中所愿。

    我重复着同上一世一般无二的话。

    泪,却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浸湿了衣襟。

    沈云逸,与你相识四载有余,你可曾记得我一丝好

    除去恨意,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情

    又可曾在递予我毒酒时,有过一丝迟疑

    见我落泪,他慌乱得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我没再看他,走至窗边,轻轻阖上了窗。

    到底是冬日寒风,吹得我双目生疼,竟不自觉落下泪来,让你见了笑话。

    这个由头,我都不信,沈云逸又哪里会信。

    只是,没挑明罢了。

    你入学堂求学之事,我会去求父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考取功名还需靠你自己刻苦,林府帮衬不了你。

    第二日,我便去求了父亲,父亲也应得很快。

    而沈云逸,自然如愿所偿。

    6

    自沈云逸入了学堂,我就免去他手中的大小活计,叫他安心读书。

    他的确刻苦,天色未亮便起来读书。

    三更半夜,房中还亮着烛光。

    我虽久在深闺,却不喜女工,亦不善女工。

    琴棋书画,可谓样样不精通。

    偏这书卷,常看常新。

    我有所好,父亲母亲欢喜还来不及。

    于是,我的房中各类藏书,源源不断地送来。

    不知沈云逸从何得知,有时竟拿着名家大作与我来探讨一二。

    我倒也乐在其中,沈云逸总是有新奇的见解。

    上一世,我就是与他日久生情。

    我喜欢看他在烛光下览书的模样。

    喜欢看他论起见地时侃侃而谈的模样。

    喜欢他每逢佳节,费尽心思讨我欢喜的模样。

    只是我真正心悦于他之时,是沈云逸那不同于一般男子的言语。

    我素来不喜琴棋书画,整日里不是偷跑出府玩,便是捧着书卷不撒手。

    你是否觉得我不像个大家闺秀

    谁说精通琴棋书画的才是大家闺秀

    依我看,女子与男子亦无不同,皆有求学之权。

    好一个皆有求学之权。

    我只当,他是敬重女子的如玉君子。

    现在想来,准时哄我之语。

    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入喉,却是苦涩如丝。

    果然,世间万千滋味,唯有亲身历过,方才得知。

    7

    流光易逝,转眼间。

    深春至,我的生辰亦将至。

    犹记得前世生辰,崔景渊打了胜仗,得胜回朝,很是荣光。

    他日夜兼程,跑死了不知几匹马,欲为我贺生。

    崔景渊是将门之子,少年将军,风光无两。

    我与他,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算算年头,他在外征战,已有两年未归。

    两年后,再见他,变了很多,我险些认不出来。

    边关风沙年年有,崔景渊黑了瘦了,但也添了一股子凛然的英气。

    他一头乌发束在冠中,几缕碎发随风飘扬,真成了潇洒不羁的少年将军。

    崔景渊打了胜仗,陛下龙颜大悦,欲赏他黄金百两,赐他府邸一座。

    可他皆拒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景渊只想求一个旨意。

    陛下也曾是少年郎,一眼便瞧出他的心事。

    朕记得景渊快及冠了,可是有了心上之人

    崔景渊微微颔首,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待我问了她的心意,再来求陛下的旨意。

    于是,崔景渊在我生辰当日,表明了心迹。

    他寻了一颗很亮的夜明珠,当作我的生辰礼。

    珠子温润如玉,内里似有灵光流转,稀罕得紧。

    我知晓,崔景渊觅得此珠,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历经诸多辗转。

    可,我只将他视作兄长。

    知微,你可知我心悦你数载。

    景渊哥哥,你比我年长三岁,我只当你是兄长。

    那夜,月色如水,洒在静谧的庭院中。

    银白色的光辉映照出一片清冷,也映出他眼底的落寞。

    是我唐突了。

    临别前,他回头看我,神色忐忑。

    知微,那我可还是你的景渊哥哥

    见我点头,他笑了。

    不曾想,这一别,却是阴阳两隔。

    边关战事又起,陛下命他带兵平乱。

    谁料到,军营出了通敌的叛徒,内忧外患,背腹受敌。

    一代少年将军,赤胆忠心,未曾战死沙场,竟死于自己人的背叛。

    得知崔景渊的死讯,我终日以泪洗面,人也消瘦不少。

    而沈云逸,便是此时趁虚而入。

    他成日换着法子哄我,只盼我一展笑颜。

    未至年关,我却瞧见了各色的烟火,绽于苍穹之上。

    那是沈云逸为我放的。

    日日夜夜的温柔守候,我渐渐从悲痛的阴霾中走出。

    我们互换了心意。

    知微,如今的我配不上你。

    待我考取功名,八抬大轿迎你入门。

    我定要让知微,成为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子!

    我信了。

    可直到大婚当日,我才明白。

    原来沈云逸所言,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子便是:

    死于至爱之手,死于绝望之中。

    若上一世,我没有拒绝崔景渊的心意。

    是不是,我与他皆不会死。

    结局又是如何

    9

    知微,今岁的生辰礼我早已备好,你瞧。

    崔景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一路小跑,朝着他所在之处,扑了过去。

    他紧紧拥我入怀,很是宠溺。

    真好,是活的崔景渊。

    我不管不顾,痛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崔景渊欺负了我。

    只是两年未见,怎哭得这般伤心

    他笑着打趣我,从袖袍中取出一方锦盒。

    我知晓,盒中定是一颗夜明珠。

    怪的是,崔景渊竟不问我是如何得知。

    他只是将锦盒打开,露出静静躺在盒中的夜明珠。

    咦你就不好奇我是从何得知

    知微聪颖,料事如神。

    欢喜之余,我又不免忐忑起来。

    崔景渊今夜可是要向我袒露心意的,前世我拒绝了他。

    这一世,我又当如何

    可惜,令我不解的是,故事的走向,竟悄然生变。

    宴会后,我乖乖地待在房中,左等右等,却未等来崔景渊。

    反而是第二日,他约我出府踏青。

    知微,你可曾为你所做抉择,心生悔意

    闻言,我诧异地看向他,崔景渊也看着我。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你这次归京,好生奇怪。

    知微,我曾悔恨过。

    崔景渊别回头,娓娓道来。

    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

    梦见知微出嫁,凤冠霞帔,明艳动人。

    以为你觅得良人,我由衷为你欢喜。

    可谁知,大婚之夜一过,世上便再无林知微,林府亦家破人亡。

    我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睁得极大,满是不可置信。

    你——

    这梦,竟与我前世遭遇别无二致。

    崔景渊怎会得知

    他也重生了

    可就算重生,崔景渊所梦之事也是他死后之事。

    那么,只可能是前世他本就未战死沙场!

    你没死

    说什么诨话,我不是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崔景渊,你是不是也重活了一世

    我心下一沉,柳眉轻皱。

    我的确未战死沙场,但却跌落山崖,为人所救。

    只是伤势过重,险些成了废人。

    然待我归京,便听闻了你的死讯,听闻了林府的噩耗。

    原是昔日你救下的少年郎,待宾客散去,特带着所备毒酒敬于他的岳父岳母。

    你父亲母亲喝了,当场毙命房中,尸首第二日清早才被下人发觉。

    林府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沈云逸害了三条性命,自知无日可活,于是拔剑自刎。

    字字句句,犹如利刃剜我心尖。

    只觉心口一阵剧痛,痛得要将我撕裂。

    我双手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沈云逸,你不但害死了我,竟还害了我的父亲母亲。

    我们待你如此之好,你究竟有心无心

    沈云逸是不是宁历泽之子

    崔景渊点了头。

    他是漏网之鱼,早在事发之前,宁历泽便偷偷将他唯一的儿子送出了府。

    这沈姓,便是宁云逸为了掩藏身份,冠了母姓。

    真相,水落石出。

    分明是他父亲贪污库银,罪无可恕。

    沈云逸却将痛失至亲之悲,颠沛流离之苦怪在我父亲头上,真是荒谬!

    恨意,从未如此汹涌。

    我要沈云逸,血债血偿!

    10

    沈云逸为了泄愤,不分是非曲直。

    亏他曾言,要做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殊不知,沈云逸自己便是一大害。

    从外归府,瞧见沈云逸那张伪善的面孔,我便不由得恶心。

    可我还是要忍着。

    我在等,等崔景渊的传信,等一个时机。

    就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好几日,直至京中涌入了一批马贼。

    天子脚下,岂容乱贼猖狂

    何况是区区马贼。

    陛下大发雷霆,严惩了守城将士,又命崔景渊捕获马贼,安定民心。

    无人得知,其实这马贼就是崔景渊放入城的。

    不好了,小姐,听闻沈公子从学堂归府路上遭遇了马贼,被掳了去!

    我故作惊恐,实则心中暗喜。

    沈云逸于我有恩,我怎能见死不救,快随我去报官!

    到了夜里,府中一片寂静。

    我从后门偷偷溜出,登上了崔府马车。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停在了荒郊一座废宅外。

    崔景渊站在宅门前,等了我许久。

    人就在里面。

    我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宅子。

    只见沈云逸被五花大绑,身上斑斑血迹,很是狼狈。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望向那扇破门。

    小姐,救我!

    待看清来人是我,他大喊出声。

    我似笑非笑地走近,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我该唤你沈云逸,还是宁云逸呢

    沈云逸神色大变,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但很快,又变得镇静自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事已至此,还要同我演下去吗

    你故意接近于我,伺机而动,只为以你之力,令林府家破人亡

    见我道破他的图谋,沈云逸所幸不装了。

    平日里温润的脸,此刻狰狞起来,满腔的怨毒化作一声狂笑。

    你们不该死吗

    我沈云逸也曾出身名门,又是家中嫡子,本应官路亨通,享尽荣华富贵。

    偏生你父亲多事,毁了我这一生。

    你可知,这么多年,我卑微如蝼蚁,活得不如牲畜!

    你们林家欠我的,我要你们用命来偿还!

    沈云逸真是疯魔了。

    可笑至极,你父亲知法犯法,身在其位却以权谋私。

    若不是他一时起了贪念,又何至于落得满门抄斩!

    我父亲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林家从不欠你的。

    沈云逸,是你欠我的。

    话毕,我转身面向崔景渊,他正静静地守在我身后。

    可否借你短刀一用

    我来吧,你别沾染了血腥。

    我摇头,笑了笑。

    我林知微的仇,父亲母亲的仇,只能由我自己来报。

    崔景渊见我坚持,只好取下短刀递于我。

    接过短刀,我径直走向沈云逸。

    林知微,你要做什么!

    是你欠我的,沈云逸。

    我满心恨意,眸中寒光凛冽。

    举起短刀,对准他要害之处,连捅了三刀,刀刀见血。

    血花飞溅,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我的手。

    沈云逸死了。

    手中的短刀还沾着血,滑落在地。

    看着这满地血红,我瘫坐在地,双手抱膝。

    泪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

    林知微,你不是最怕血了吗

    崔景渊蹲下身,抱住了我。

    一切都过去了。

    11

    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要收场了。

    作乱的马贼被擒,沈云逸的尸首也被崔景渊带去了府衙。

    崔景渊言他是为马贼所害,无人起疑。

    沈云逸欠我的,我终是亲手讨了回来。

    几日后,我正在府中赏花品茶,惬意之时,崔景渊携糕点而来。

    知微,那日我同你说,我曾悔恨过。

    我恨自己轻易放了手,不然你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民间传言虔诚之人,若十步一叩首,走完静安寺一千九百个石阶,佛祖便会圆了他的心愿。

    我只想要你,好好地活着。

    我顾不上头破血流,一千九百个石阶,我叩了一百九十个响头。

    许是我这条命,感动了佛祖,换来你我重活一世。

    崔景渊,竟是你,予了我新生。

    重活一世,我曾问过自己,是否仍会拒了你的心意。

    你爱我护我,可我对你终究是兄长之情,亦不能因你之好,草草嫁你为妻。

    见他神情微微怔愣,似是有些不解。

    知微此生,会嫁何人

    我垂首轻笑,梨涡浅浅。

    谁说嫁人才是我林知微的归处

    深宅内的岁岁枯荣,不及我一人看尽春秋来得自在。

    明晃晃的日头下,盘旋多日的雀鸟。

    掠过重重飞檐,直上云霄,再未回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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