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乡

    时光荏苒，青春流逝，在新千年的五一节到来之际，我携着妻子和女儿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江南的一个普通小镇，在那里我又听到了有关青的消息，想起了我那初恋的情人。

    第二章.青的家事

    青是一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孩子，梳着那个时代最为普通的马尾辫，中等个头，皮肤白皙，有些偏瘦，文静的脸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高颧骨，微微有些上翘的鼻子，笑靥如花，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性格比较内向，善良、为人谦和，从来不抢人说话，无论什么性格的人都能与之相处。

    我们俩家位于前后两个村子，每次上学我都要路过她家门口，她家七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个患有脑瘫的哥哥、她和弟弟，父母都是纯朴的农民，每天都在辛苦地劳作，哥哥常年卧床，生活不能自理，爷爷、奶奶也是老态龙钟，能帮着做些简单的家务，看家望门，弟弟比她小五岁，特别有礼貌，每次见到我时都会热情地打招呼，非常讨人喜爱。

    第三章.父母厚望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很多女孩子一上初中家里就不让念了，而青的妈妈很早就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希望通过读书去改变两代人的命运。青也是个非常刻苦的女孩子，小学、初中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就是那个年迈的奶奶，一直想不通，嘴里一直叨叨着：赔钱货，赔钱货。

    面对无知的奶奶。青的父母充耳不闻，每天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把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父亲是一个壮实的农村汉子，不善言谈，跟一个远房亲戚在城里工地干活，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默默支撑着这个家，支持着女儿的学业。

    在这种贫寒的家境下，作为一个女孩子，青还可以有书可读，她是幸运的，她深深地感激父母，他们是顶着那个时代的偏见，给女儿开辟了一条通往光明前途的大道，青特别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她一面刻苦努力，一面抽出时间帮助妈妈分担各种家务，照顾哥哥，辅导弟弟的功课。

    第四章.家道艰难

    后来在我们这两个村子里，只有我和青考上了县城里一所重点高中。那时候人们的生活都很拮据，每天都是步行上学，由于学校离家很远，冬天天还没有亮就得动身，所以我们每天都是一同步行上学，高二的下学期，她的爸爸因为工地岀事，肋骨折断了两根，一条腿也骨折了，住了大概有半个月的医院，尽管施工队出了全部的医药费，给了一些工伤赔偿，但那条伤腿最后还是跛了，不能再干过重的体力活。

    家里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看到本就瘦弱的母亲忙碌的身影，还有那脸上日渐突出的颧骨，青的内心矛盾极了，她想到放弃学业，跟妈妈一起分担家庭的重担，却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妈妈一边哭一边说：你只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是妈妈的希望，妈妈会想办法供你读书的。最后，青咬咬牙说：妈妈，我一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在姥姥家的舅舅们都很支持姐姐的决定，隔三差五的接济一下她们家，日子总算勉强能维持下去。

    第五章.砥砺求学

    我们所在的这所高中，也算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了，青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由于我们家也是弟兄众多，父母也是精打细算过日子，那时的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偶尔对她有些许的帮助。恰好我们班有个家道相对殷实一些的孩子，成绩有些偏下，青经常给她讲不会的题，那个家长很是感激她，私下也时常接济一下青。

    第六章.逐生情愫

    就在我们上学的路旁边有一座荒废的古庙，什么朝代建的已无从考究了，庙墙几乎倒平了，只剩下几间大殿，门和窗子早已破损坏了，这里早就没人来烧香了，只是偶尔有人来这里避避雨，所以村里有的人为了大家方便避雨，还把正殿门口的屋顶修缮了一下。有一次到了这里正赶上下雨，因为怕书湿了往往一等就是一阵子，每次我都会坚持把我的衣服披在冷得瑟瑟发抖的青的肩上，几番推辞后，她总是充满感激地望我一眼垂下头。

    第七章.英雄救美

    记得有一次，我在班里组织一下彩排活动的收尾工作，回家要较青晚一些，当我离大庙有一段距离时，就听到一阵阵狗叫声和哭喊声，我敏感地意识到那是青的叫声，我急急忙忙奔向大庙，在庙外抄起两块砖头冲向大殿门口，只见一只大黑狗正在扑向已经被逼到大殿里面的墙角，青拼命地挥着一根折了一半的竹竿，那是过路的孩子玩耍后扔下的。我用力扔出了一块砖头，正好打在狗腿上，又扔出另一块打在了狗身上，那只大黑狗嚎叫着回过头来，一下子收敛了它的烈性，我又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大黑狗灰溜溜地窜出窗口逃跑了。这时惊恐万状的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裤脚已经被她挥舞的竹竿撕坏了，当我来到她身边时，青突然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声音沙哑地啜泣起来，紧紧地依偎在我的胸口，我也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拥她入怀，想用我坚实的肩膀，为她营造一个安全的空间，驱走她的一切恐惧和不安。许久过后，青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把头从我的怀里移开，脸变得绯红绯红的，我的脸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是啊，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是那么的拘束，即使恋爱了也不好意思多看对方几眼。不像女儿这一代人，会挽着男友的手臂在大街上逛来逛去的。在那个有风有雨的日子里，两颗年轻的心终于碰撞出爱的火花，我们互相帮助，互相鼓励。

    第八章.文学造诣

    青的文章写得很好，偶尔也会写首小诗，来抒发对现实的期待与梦想，有时候也会偷偷地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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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想把现实的苦难

    熬成治愈生活的良药

    去抚平那皴裂的伤痛

    多想把梦想的种子

    播种到晚冬的土地里

    让它在春天的竹林里

    破土萌发

    那厚重的期盼哟

    是我前行的动力

    我愿用锋利的刀去收割

    前途那带血的荆棘

    多想变成东升的朝霞

    去唤醒那沉睡的大地

    让梦想与太阳一同升起

    我们在霞光里拼搏

    去创造那生命的奇迹

    第九章.高考加油

    为了更好的备考，高三下学期，学校要求我们都住校。由于我的家里，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初中之后就不念了，在家帮助父母打理农活，所以母亲有时候会让他们给我送些衣物和吃的，青的母亲偶尔也会让他们捎来一些东西。有时候我会谎称是她家捎来的吃的，与她一起分享。

    记得有一次青半夜肚子疼得厉害，舍管阿姨长得很瘦弱，由于那时候交通很落后，我和班级的俩个男同学一直把青背到县城的医院，由于走得太急，我把青送到医院之后几乎晕倒了，看到青得到了及时救治，我的心才放了下来。

    那一次她耽误了两天的课程，我利用休息时间帮她补习了落下的全部课程，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我会在学校旁边的竹林里，安慰她，鼓励她，相信她能做得更好，一切的苦难，都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候，只要不放弃，未来一定会更加的美好。

    第十章.天意弄人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高考前一个月，青的爸爸突发疾病去世了，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对于这个本就艰难度日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青愈加的憔悴了，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掉眼泪，我总是在休息的时候，鼓励她坚强起来，她一定会考上好大学的，我们的未来一定是会更加美好的。我会想尽各种办法，哄她高兴，有时候模仿大猩猩走路，或者小声给她唱歌听，让她尽快走出阴霾，青的情绪也逐渐好转了起来，那一阶段我好像成了青生命中的一束曙光，让她变得更加的坚定而自信，成了她的一种坚实的依靠。

    盼望已久的高考终于到来了，我信心满满地走进了考场，认真做好每一道题，迎接着一堂又一堂的考试，每一科都是稳定发挥，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然而青的情形却不太乐观，她的第一科就发挥欠佳，继而影响了全部的考试，还没考完最后一科，她晕倒在了考场上。等到考试结束之后，是我把她背出学校。

    那一次，她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倒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我怕她发生意外，一直把她送到家里。我知道她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太想成功了，结果适得其反，束缚了她原本的水平。

    第十一章.鱼跃龙门

    公布成绩那一天，我也是忐忑不安的，手心都是汗，就像是等待宣判一样，两个哥哥先我一步去看成绩，然后，他们共同欢呼起来：三儿，你考了第一名！说着一下子把我举起来，我仔仔细细地看过成绩，的确是全校第一名，我的心像开了两扇门，别提有多舒畅。当我看到青落榜时，我的兴奋已荡然无存，突然看见青哭着跑出校园，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那一年，我算是超常发挥，考出了全校最高分。在这个贫穷的小镇里，我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状元，父老乡亲们都艳羡我吃上了皇粮，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到处都是夸奖声，赞不绝口，我的父母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整天笑逐颜开的，他们终于望子成龙了。

    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青，就在我准备出门看她的时候，母亲阻止了我说：你觉得你去她家合适吗你考得好，她没考好，你去她家，人家会以为你去炫耀呢！我止住了脚步，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可是我对青满满的担心与惦记，却无时不在。

    终于有一天，在村旁边的竹林里我看到了青，她憔悴得让人心疼，正在默默地流泪，我轻轻地来到她的面前，慢慢俯下身坐在她的身边，她一下子抚在我的肩头啜泣起来，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好，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轻轻擦拭她不断涌出的泪水，等她不再那么激动时，我对她说：人生不是只有高考这条路，我相信你以后不会比别人差的。她只是痛苦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直到晚风中传来母亲焦灼的呼喊声，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这时候，我猛地抱住了她说：等着我，大学毕业后我接你走。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来了，由于是搭亲戚的车去车站，我未曾与青再见上一面。列车将我载向了一个遥远的未知的世界，而我的心却依然留在了那个小镇，留给了我亲爱的青。

    对于一个贫穷山村出来的大学生，我对整个世界充满了新奇，大学的生活真的是丰富多彩，我沉浸在幸福与喜悦之中，把学校的事写信告诉青，让她与我一起分享。

    第十二章.棒打鸳鸯

    然而我却忽略了一件事情，那时候都是把信寄到村上，我频繁地给青写信，这件事让我的妈妈知道了，她时常去青家闹事，还在村里散布流言蜚语，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攀高枝等等，一度让青的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青陷入了无尽的舆论包围之中，无奈之下，青决定与我一刀两断，她不再给我写信。不明缘由的我备受着这种相思的煎熬，我在苦苦等待中度过了两个月。

    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到来了，我兴冲冲地回到了家，看到的却是满脸阴沉的母亲，强调我必须与青断绝来往，这一回是我平生第一次顶撞母亲，我的事你们不要管，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我辩解道。好小子，你翅膀硬了是吧，这回让你看看这家到底是谁说着算，母亲回怼道。我一下子成了他们眼中的不孝之子。

    为了让我彻底死心，我亲眼看到妈妈在青的家里撒泼打滚，指着青骂她狐狸精，种种比较恶毒的语言不绝于耳。青躲在门后委屈地啜泣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无辜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才明白青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了。我不容分说把母亲拽回了家，我跪在了母亲面前，请求她不要再去闹，母亲大骂我一顿，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要是再与青联系，她就接着去青的家里闹，直到我放弃为止。

    那个假期还没开学，我就返回了学校，我的坚持被他们看作是离经叛道，我与世俗的博弈，在父母眼里，是地道的不孝之子，在村里人的眼里是不识时务，我的心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无尽的哀怨涌上心头，我通过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来排遣心中的郁闷，企盼着毕业之后带上心爱的青，远离那个生我养我的山村。

    岁月如歌，大学的美好时光在不断流逝，而我也从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蜕变成一个气质不俗的大学生，积极参加学校的各种比赛，获得的奖项也层出不穷，还被学校评为十佳青年。其中也不乏有女孩子追求过我，我都是比较委婉的告知她们，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

    第十三章.绝书作别

    就在我大四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我收到了青的来信，我高兴的简直手舞足蹈起来，急不可待地打开了信封，读了一半我就呆住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青要结婚了，我的视线模糊起来，当我一再冷静之后，我看到了青后面的话：

    兆庭安好，汝心吾知，怎奈天意弄人，终难成愿，吾将嫁为人妇，毋要以吾为念，与母绝裂。望子成龙，乃为人之常情，此无可怨。

    吾愿君遇一佳人，佳偶天成，亦慰吾愿，望君多珍重，勿要牵绊，恕吾不多言。

    自此山河以远，人各两半，愿君明吾心，终于流言，互不相欠！

    青儿顿首

    ～年～月～日晚

    我的泪水已不觉打湿了纸面，双手颤抖着把信放在了桌面上，那一夜辗转难眠，那棵属于我们的爱情之花，经过世俗的摧残，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这样无奈地凋谢了吗我不服，我不认命，我要追求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我在心里呐喊了千遍万遍。

    第十四章.嫁为人妇

    就在我放假回去的头一天，青出嫁了，嫁到她姑姑所在的那个城市。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跑到了青家大门口，我看到了那赫然贴在门上的红双喜字，它给我曾经美好的爱情，画上了一个无奈的句号。

    我发疯般地跑到村旁边的小河，一头栽到河水里，我的两个哥哥怕我发生意外，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地方停下来，看着我这个他们眼中不识时务的人发疯，他们也无奈地摇着头，叹息着。我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河里，河水浸透了我的衣裳，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冲刷着我的脸颊，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成了一个十足的精神病人，我发泄累了，踉踉跄跄地脱着一只鞋子回到了家。

    那一夜我发着高烧，不停地叫着青的名字，母亲吓得手足无措，半夜让哥哥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叫来给我看病，第二天我的嗓子哑得都说不出话了。母亲一连好几天都没敢跟我说话，她好像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太过份了，偷偷地抹着眼泪，叫哥哥把饭给我端来，我有两三天都水米未进，不停地发着高烧，说梦话，后来哥哥把我一个高中最要好的同学叫到家里陪着我，慢慢地我好了起来。

    由于我在学校的出色表现，毕业之后我就直接留校任教了，成了一名大学老师，或许是因为那段爱情吧，我和青都选择了逃避，远离了那个伤心之地。

    第十五章.他乡造访

    大学毕业后，我还曾经去青所在的城市看过她一次，我谎称说是出差路过这座城市，顺便看看老同学。她已经为人之母，帮了丈夫打理工程队，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她的丈夫是一个壮实的汉子，看上去很纯朴、善良，他还热情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我推说不过，硬被他拉到家里，把他珍藏几年的一瓶好酒拿出来请我喝。当寒暄过后，青说出我的名字，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听说过你们的事情，要不是你家阿姨，可能早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闻此青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来了，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哀怨，瞪了一眼丈夫，她的丈夫赶紧检讨自己说：都怪我胡说，罚酒三杯，我干，杨老师你随意。看得出来，青的丈夫很豪爽，是个快人快语的性格。青的现状令人感到欣慰，但心底里还是五味杂陈。

    临分手时，青还不停地嘱咐我，该成个家了。我也真心地祝福他们幸福偕老。自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第十六章.各自安好

    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她很通情达理，是个地道的北方人，我们都在这所大学任教。我也曾经跟她说过我和青的故事，她也无限感慨，安慰我、理解我，我们成了不错的朋友。

    经过几年的交往，我们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由于我离家太远，节假日里，她经常邀请我去她的家里做客，并且亲手给我做地道的北方菜吃，我也深受她家人的喜爱，我也慢慢从爱情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我们恋爱了。

    我结婚的时候，还意外地收到了青寄给我的一份礼物，很是精美，我看得出来那是她用心做了很久，我的心里还是不免掠过一丝酸涩，我们终于都有了各自的归宿。我和妻过得很和美，后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第十七章.往意难平

    如今，村里的那座大庙也因为修路而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了，村旁的竹林和那条小河还在，竹林青青，小河潺潺，唯有那曾经在夕阳下一起跋涉的人儿已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