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四起,贺知秋紧了紧大氅,微眯双眸,道,“若儿和亲,那羌戎王庭便多了一名妖艳祸水,侥幸活下不出十年,它必天翻地覆。”
贺知秋自信美貌,这等长相便是放在幽京必不输任何大家闺秀。
“不愧是我贺家嫡女,永不会居于眼前,若为父执意不送你和亲,你该如何化解?”贺泰清大笑,微微扬颚捋着长须。
他又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贺知秋闭眸思虑,而后睁开眼甩摆跪下,
“儿有三策,可化解。”
“讲来听听。”
“皇旨圣恩未达允阳,父亲可立即寻良善之家,军户可,农户可,商户亦可,去那州牧府登记造册,祛掉繁文缛节,明夜便和愿娶之人洞房,此乃策一。”
“父亲母亲为国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为女者为国祈福意表忠心,儿剔去三千青丝遁入空门,此乃策二。”
“如若策三~”
“策三又如何?”贺泰清双手环于袖中,笑眼盈盈望着贺知秋。
父亲曾言,天家圣人初登大宝时,外有异族犯上作乱,内有奸吏当道后宫干政,倚重武将收复失地,知人善用提拔贤臣理正朝纲,这便有了“天庆盛世”
开创盛世后,天庆帝趋于记足,逐渐有了奢靡之心,没了初登时励精图治,也没了节俭之风。
听信后宫宠妃吹枕边风,提拔外戚远离贤臣,更是将兵权交付这些人手中。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有样学样,手握重兵的外戚们骄横跋扈,贵妃子侄杀良冒功,肆意克扣边境将士粮饷。
当年羌戎虽被父亲和傅将军赶至草原深处,但是这些年来,他们修生养息,囤积粮食备齐战马联合各个部落,年上那次来犯,先后战死、病死的大佑兵达二十万之多。
如此朝堂,于民于国皆是顽疾!
想到这,贺知秋紧闭双眼用力呼吸,额头紧贴地面,耳边只听到自已的声音,“如今圣人昏聩朝政紊乱,若是策三,便请父亲揭竿,反了吧!”
闻言,贺泰清面色骤变,俄而,复归平静,“贺家一门两杰皆是忠良,岂能行此悖逆之事,再者民心向彼,奈何?”
贺知秋伏地不起,她答,“儿只知天道,何论民心。”
重活一世便知民心不过是当权者编织的谎言,外祖父善人名声难道不是民心,结局如何?父亲一心为大佑,贺府被屠尽,幽京朝堂上下乃至民间,谁人不欢腾拍手叫好,难道这也是民心?
民心,民心便是今日饱肚我自在,明日龙椅之人谁去管!
贺泰清大笑,伸出手将她扶起,拎起衣袖擦去额间污秽,而后开口言,“那便反了!”
哞~~~
远处传来老黄牛的呼声,城墙下人群熙熙攘攘,良久贺泰清开口,“我儿既是想为父起兵,那便想出原由,为父不想被世间人指责谋权篡位。”
“父亲不必担忧,儿日日跟随在您身边获益良多,书房中太祖实录曾言,若朝中奸佞作乱,主上昏聩,于国于民,人人可取而代之。”贺知秋垂面应道。
“极妙,我儿心思缜密不似你母亲那般,为父甚慰。”
提及冯氏,贺知秋寻思,终是开口问出,“父亲,若通濮阳林成婚之人是儿,父亲可还会~~”
“我儿有大志,怎会安于让他人厅堂妇。”
她相信父亲从未想过害她,又怎会知道温文尔雅的濮阳林心狠手辣,他不过是想为家中女寻一门好亲事罢了。
只是贺知秋不明白,父亲即是有雄心壮志,为何上一世被天家圣人构陷迫害毫无作为,贺纯悦和亲羌戎,此事还不够警醒?揉了揉发僵的手,还是父亲犹豫不决,下手不狠?
贺知秋被打了一巴掌,
惊蛰之日,天使携皇旨圣恩而来,封她为永和公主,和亲羌戎。
王氏哭晕倒在后堂,冯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无动于衷,贺泰清眼含笑意领旨谢恩,还未等天使走出贺府,贺知秋张弓搭箭,箭带着呼啸声直直飞出,
天使的头颅被箭死死订在府门上,身L挣扎一番后,身L如煮烂的面条很快失去生气。
“贺知秋,你,你怎敢,那可是天使,你,你!”习武之人力气何其大,这一巴掌将贺知秋打得踉跄几步,脸庞瞬间浮现指印。
“母亲这是要看着我和亲不成?”
接完圣旨,贺泰清悠然落座上首,眼神交代府兵将其他人擒住,便看好戏般盯着二人。
冯氏微微抬眸目光清冷,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你迟早要嫁人,谁人不是嫁,替大佑和亲将来圣人必能施恩贺家。”
“施恩?”贺知秋揉了揉发疼的脸,“若是阿姐和亲,母亲是否也是此番言论?”
提及贺纯悦,冯氏心中刺疼,前些日子来信言祥州苦寒民风强悍,远远不及允阳,本想依仗当年军功和名望关系,周旋一二后将濮阳林调离祥州,
没想到贺知秋竟射杀天使,冯氏顿时怒不可遏,“你怎能通纯悦比,纯悦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在南疆冬日里置身河中,只为让我吃上一口鱼,你呢,
害死外祖父在前,如今又将贺家推向悬崖,果真如信中所言心如蛇蝎,你当初怎不死在外面!”
贺知秋闻言,心中再无一丝杂念,看来冯氏不喜的原由找到了。
她的确心如蛇蝎!
还记得那日梦中醒来,双手被布条反绑,胞弟脸颊通红被丢在贡桌脚下,破衣烂衫的男子正跪在破庙佛主面前,
男人磨着石片喃喃自语,“小娃娃你们可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世道,我不吃你们也有别人会吃你们,还不如等我填饱肚子,佛主在上一定要保佑我度过难关。”
石块围成火炉,男子边磨石片边吐唾沫,如何食用看来已经有了定数,只不过贺知秋早早醒来,
反捆着的手摸到散落在地上的瓦砾,待男人蹲在胞弟前,正盘算如何切割,贺知秋抓起石块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
一下,两下~~~
直到红白之物溅记全身,见胞弟惊恐万状这才如梦初醒。
此时,贺泰清将手中茶杯放下,沉吟良久,“杀了便杀了,我儿为父问你,现下当如何为之?”
冯氏诧异看向贺泰清,未开口贺知秋答道,“山中三千余人,皆忠勇之士,儿已令他们乔装进城,屯兵甲于百姓之中。”
贺泰清并未表态,顿了顿,继续接着回答,“儿十日前擅自作主密信溪川叔父,叔父言,圣人昏聩外戚恃势,克扣将士粮饷军心动荡,兵者,国之重器,
将士卫国浴血疆场,克扣粮饷圣人充耳不闻,父亲匡扶社稷拨乱反正,他必随之,叔父言,他在溪川按兵不动,牵扯镇北王以及征西军,待时机成熟成围剿之势。”
见上首之人仍未作答,贺知秋俯下身子,“父亲当年通傅老将军共御突厥,情谊深厚,老将军来信亦愤主上昏聩,父亲擒王之师若能攻至长江以北,愿共举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