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说:“不必了,我还是更喜欢囚车。”
我心里清楚,自己坐囚车只是暂时的,而坐在轿子里的顾景深,才是真正大祸临头。
顾景深不管是造谣生事,还是偷盗皇家宝物,都是铁证如山的罪行。到了皇宫之后,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将顾景深绳之以法。
皇差亲自上门抓捕的重犯,往轻了说是廷杖五十打到瘫痪,往重了说就是斩首示众。
万幸的是,上头的命令是只抓捕顾景深一人,这也就意味着,顾景深自己犯下的罪过,不会牵连到家人。我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等顾景深死后,我依然可以在京城安稳地生活。
顾景深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等进宫以后,女帝查明真相,我就会被册封为皇夫。如果你求我一声,或许我就能在女帝面前替你说好话。”
我索性沉默,不再搭理顾景深。
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恨恨地说:“放着轿子不坐,非要说坐在囚车里舒坦,真是天生的贱命!瞧你那副窝囊样,就和你娘是一个德行!”
对于父亲刺耳的辱骂,我早已习以为常。或许因为我长得更像母亲,自幼就受到父亲的苛待。
当年家里穷困潦倒时,我挖野菜、乞讨,竭尽全力为家庭操劳。可父亲最终还是狠下心,将我卖给了人牙子。如果不是人牙子觉得我长相端正,卖到宫里能有个好价钱,我怕是早就被卖去做苦力了。
似乎待在我这个“囚犯”儿子身旁,会丢了父亲的脸面。父亲辱骂完我后,就放下了轿帘,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和我的囚车拉开距离。
浩浩荡荡的车队进入了紫禁城。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顾景深和父亲被安排住进一处别院,我则被打入死牢,等待择日处死。
寒冬腊月,死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恶臭。我瑟瑟发抖地坐在一张朽烂的草垫子上。死牢的晚餐,是一碗涮锅水,外加半块发了霉的窝头。我早已饥肠辘辘,可拿起窝头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怕吃了这东西,还没等到被处死,就先被毒死了。
隔壁囚房里,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男人,却吃得津津有味。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定睛细看时,我大吃一惊。牢房里关着的,竟然是当朝宰相!
见宰相盯着我手里的窝头,我于心不忍,递了过去。随后,我试探着问道:“大人,您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狼吞虎咽地吃完两个窝头后,宰相终于缓过神来。他神情麻木呆滞,向我讲述了被定罪、抄家,直至被打入死牢的全过程。
宰相的家族,无论是在外朝,还是在女帝身边,都有着极大的势力。
这股势力日益膨胀,直到宰相本人也无法掌控。
就在昨日,宰相的亲弟弟向女帝求婚不成,恼怒之下谋反。
谋反失败后,相关人员全部被处死。宰相因知情不报,同样被打入死牢,择日斩首。
听完宰相的陈述,我心中不禁唏嘘。没想到曾权倾朝野的宰相,竟也被卷入谋反的事件中。
死囚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牢门打开,父亲和顾景深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直到父亲把食盒隔着铁栅栏递向我,我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食盒打开,里面是御膳房做的珍馐美味。顾景深抱着膀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些是我们吃剩下的,便宜你了。”
我不解地问:“你会有这么好心?”
父亲颐指气使地说:“我和景深,可不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儿子,景深的哥哥。”
我没有搭理父亲,自顾自地开始吃东西。他们吃了我几年的白食,我吃他们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这场无妄之灾,原本就是因顾景深而起。我要吃饱喝足,安安全全地走出大牢!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顾景深将一条白绫扔进牢房。我冷冷地说:“你偷盗皇家宝物,是必死的罪名,要被送到午门斩首示众。与其身首异处,不如你在牢里自我了断。”
我这才明白顾景深和父亲的真实意图,顿时被气笑了:“你们给我的这顿饭,是我的送行饭?”
父亲哼了一声:“感恩戴德吧你。如果不是我们来送饭,你怕是到死也吃不上像样的东西!”
我毫不犹豫,将白绫扔了出去:“要死你们去死,反正我不会去。”
顾景深被气得脸色铁青:“我马上就要当皇夫。如果陛下生下皇子,掌控大权也不是没可能!如果让世人知道,当朝皇夫的亲哥哥,曾因偷窃被斩首,我怎么有脸见人?你在牢房自尽,能把影响降到最低,也能给自己一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