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打!
犹如小蛮牛一般冲了出去。
只听谢承业惊呼一声:「什么东西!」而后就栽进了半人高的小池塘里,半天站不起身。
琼则也被我震惊得半天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你……你荒唐……」
我不屑地挑挑眉,笑道:「更荒唐的我都做过,秦琼则,你当初和我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劲儿呢?」
「我……」
话未说完便被池子里那一头绿藻的落汤鸡打断了,谢承业终于站直了身,呛了两口水出声:
「咳……秦伽蓝!你竟敢如此嚣张!咳咳……」
「比不得谢世子目中无人。」
「你就不怕我启奏圣上,大不了咱们两个来个鱼死网破!」
「告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碰你了?难道不是因为谢世子企图对我图谋不轨,我姐姐拼死拦住才成了而今这样的局面吗?」我歪歪头,一脸无辜地说,「敢告状,你看看我父皇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谢承业愣住了,他御女多年怕也想不到会遇到个我这样豁出去的,怒骂了我一声疯子。
半晌,谢承业走上岸,再看我时,却又笑了。
笑得阴森,笑得恐怖,笑得我鸡皮疙瘩四起。
「秦伽蓝,你可要日日祈祷上苍,千万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老子玩死你。」
「你爹我奉陪到底。」
8
为着这个打小不对付的姐姐,我和谢承业结了仇。
可日子依旧风平浪静。
我拎着一坛酒,风风火火地去东宫找了秦扶风。
「蠢货。」秦扶风面色不改,与我对坐,看他的样子早已知晓此事。
「哪里蠢,我不过是想救救她。」我麻利地给自己斟了一碗,我知秦扶风是喝不了酒的,故而把他那苦药汤子端了上来,自顾碰杯道,「来,干了。」
「我这倒是有另一番说法,父皇本意送琼则去和亲,她是个有主意的,设计了谢承业,让谢承业不得不娶她。且听说谢承业那个浪荡子本就是不想娶妻的,而今凭空多出个当家主母,连他心爱的百花楼姑娘都抬不进门了,他自是有怨。伽蓝,你这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引火上身,那谢承业又岂是好相与的,你此番作为,他那样的腌臜人,定要与你不死不休,更何况你又怎知琼则会是个有良心的?」
「可你当初不也趟了我这浑水,你救了我,既然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我总也不忍心她那样受辱。」
「我救你自是因为……」
两大杯白的下肚,我已然听不清秦扶风在那嘟囔什么了。
「小没良心的,你倒也莫怕,毕竟我还在……」
「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喽!这话我孩子时就知道了,嗝——可我现在不是孩子了。」我昏昏沉沉趴在桌上,「可是哥哥,你一定得长命百岁,不然我才是真的无人可依。」
秦扶风沉默良久:
「伽蓝,在你看来何为天下第一得意事?」
「那自然是升官发财死相公。」酒劲上头,我开始有些管不住嘴了。
「可有更宏大些的畅想?」
「更宏大的?更宏大的……那就像父皇一样,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独,我也想知道,怎么就不能在其位而谋其政,怎么就偏要夺臣妻,怎么就偏要把祖宗家业败干净,怎么就把天下万民都不当人看……」
秦扶风神色晦暗不明,我话没说完睡得像死猪。
9
我与宋昭的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的八月十七,是父皇指的婚,宋昭领旨。
我看不出他的喜怒,顺着太和殿的台阶一路跑到他的面前:
「宋昭。」
「臣在。」
声音听不出一点欣喜。34z
「你若是不想娶我,无须惧怕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向父皇禀明,是我不愿嫁,不会连累你。」
我那时年纪尚小,对于宋昭的感情,我是不懂的,人人都说我俩是一对儿欢喜冤家,故而我更是有些莫名。
冤家怎么能在一起度过这漫漫余生呢?
更何况他从未说过他喜欢我,我也不知我喜不喜欢他,这又与盲婚哑嫁有何区别?
可宋昭是个好人,这毋庸置疑。我说得好,是指纵使许多女子趋之若鹜,他仍不曾有过任何风流债;是指他看到仗势欺人、欺凌弱小的,他自会替人打抱不平,朝野之上,宋氏不与殷氏同流合污、官官相护,是难得的清流;是指他把人当人看,是在这腐朽糜烂的世道之中,很亮的一束光。
无论我嫁不嫁宋昭,他都是一个很好的热血男儿,这不会变。
可我内心是有些怕的,我怕死。我怕因着任性,错过了一个好归宿,最后被父皇随意许给像谢承业那样的人,生不如死;我又怕,而今适龄的公主只有我一人,我怕父皇终有一日要把我送到南羌去和亲,就像之前那些和亲的公主,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为我心底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愿的。」宋昭忽然低头与我对视,「若余生能与伽蓝共度,便也算不得辜负。」
我那一刻嘴角扬起的笑容,我自己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