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接话,但直到车子启动,也没把人赶下去。
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轮胎摩擦地面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顾忱晔开口解释:“刚刚事情紧急,慕家和顾家现在还是利益共同体,要是慕云瑶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两家长辈那里不好交代。平时见到老奶奶过马路,都得扶一把,何况还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哦,我和你不同,我平时都喜欢骑着老奶奶过马路。”
“……”顾忱晔被她这番胡搅蛮缠的说辞给气笑了:“你何止是骑着,还要在人家脖子上挂个十元的牌子。”
前排,林栩帆语速极快道:“我也是我也是。”
这副谄媚欢快的模样,像只摆出飞机耳,疯狂冲着主人摇尾巴的小奶狗,而他正看着后视镜,试图和言棘来个不经意的对视,浑身上下仿佛都写着字:姐姐,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顾忱晔扫了他一眼:“你们的工作准则里,没有安全驾驶这一条?”
他性子算得上温和,很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看这个代驾不顺眼。
林栩帆:“……”
而被点到名的谢方则这会儿正一脸沧桑的坐在副驾,生无可恋的看着窗外绚烂的霓虹,他接到顾总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到地铁站了,眼看着就要奔向自由了……
慕云瑶:“谢助理,您知道忱晔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言棘上心的吗?”
女人眼眶泛红,声音低落,强颜欢笑的冲着他勾了勾唇,但谢方则现在一看到慕云瑶,就想起她欺负人时嚣张狠辣的模样,实在没办法把她当成个需要安慰的柔弱女人看待。
“慕小姐,顾总的私事向来不会跟外人说,”怕她再追问,谢方则直接把路都堵死了:“我跟顾总没有私交,每天踏出公司之前都要拜两拜,祈祷他千万别给我打电话,你说就我们这种老鼠见到猫似的关系,他能跟我说心里话吗?而且助理这个职位特殊,多少人盯着的,他跟我说多了,万一我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背刺他,那不一刺一个准,直接扎成刺猬。”
慕云瑶:“……”
她觉得谢方则在骗她,但一时又挑不出来,除了那几个从小就交好的朋友,顾忱晔的确不怎么和人谈论自己的私事,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他没说实话。
“谢助理,你家好像不是京都的,有考虑以后在这边买房定居吗?”她状似闲聊般询问:“我朋友公司最近开发了个新楼盘,地段和环境都不错,两公里外就是小学和初中。你要是想买的话,我让她留一套户型最好的,给你办个零首付,放心,肯定不是坑,按揭的钱跟其他户主一样。”
谢方则听懂了,这是要用首付收买他的意思:“慕小姐说笑了,我准备赚够养老钱就回乡下老家养老,种菜养花带条狗,当个横着走的村帅。”
“……”慕云瑶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将话挑明了:“还是得为孩子的未来考虑考虑,留在京都,读书工作都比大部分人的起点要高,你也不用觉得欠……”
她正要让他帮忙盯着忱晔和言棘之间的进展,谢方则就及时出声打断了她,“想不到慕小姐才二十几岁,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了,都开始考虑孩子的事了。”
慕云瑶:“……”
等她嫁给忱晔,第一个就炒了他。
……
顾公馆。
林栩帆离开后,顾忱晔盯着他的背影,沉着声音问言棘:“他是谁?”
第847章
你都没试过
言棘没有隐瞒:“以前大学的一个学弟。”
顾忱晔抿了抿唇:“他喜欢你?”
那人看言棘
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嗯。”
“……”
她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顾忱晔不知该怎么接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喜欢那种娘里娘气的小男人?”
就言棘这性子,喜不喜欢也看不出来,但她对林栩帆的包容明显比对其他人多,虽然有点丢脸,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自己在她面前那么多话还风骚,她估计能当场把他脑袋拧下来当花盆。
女人瞧着他,认真道:“他不娘,只是年纪小,下颌线的轮廓不如你凌厉。还有,背后说人非君子所谓,顾公子。”
那声‘顾公子’,尾调上扬,叫的讽刺意味十足。
顾忱晔冷笑:“他年纪小,下颌线不如我凌厉,你的意思是我老?还有,他都当着我的面要抢我老婆了,你还让我当君子?我……”
他咬着牙,硬生生将那句没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言棘:“很快就要离了。”
“你想都别想,”顾忱晔恨恨的盯着她,仿佛有火苗在血管里攒动,让他本来就烦透了的情绪愈发焦躁不安,“我不会同意离婚的,言棘,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和你,只有丧偶,不会离婚。”
言棘摁下门把,推开门进去:“那趁现在你还活着,去选个喜欢的骨灰盒吧,住在自己喜欢的房子里,做鬼也能开心点。”
顾忱晔:“言棘,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面前的门就关上了,‘砰’的一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男人盯着面前险些怕在他脸上的门板,怒道:”言棘,谁惯的你脾气这么大?开门。”
足足过了五分钟,里面也不见一丝动静,顾忱晔憋了一肚子气,转身下楼了。
他恨恨的坐在客厅里,越想越不甘心,结婚两年,他也不过是对她冷淡了些,但物质上从来没苛待过她,就非得摆出一副他已经没救了的坚决态度,吵着闹着离婚?而且任谁被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女人逼婚,都不会乐意,他就不能有点怨气?
今晚没风,偌大的别墅里安静极了,顾忱晔看了眼楼上,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什么在突突的跳动,他脱下外套,起身去拿酒,剪裁合体的衬衫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肩背,薄而劲瘦的腰线被束在黑色的西裤里。
他起开瓶盖,仰头对瓶闷了一大口,吞咽不及,有酒液从嘴角滑落,顺着敞开的衣领流进去,被浸透的布料瞬间变得透明,贴在他的胸口,薄薄的胸肌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酒精顺着喉管进入四肢百骸,灼热的气息从胃里蹿上来,喝得太猛,脑子仿佛都被薰得恍惚了一下。
“砰。”
一瓶酒喝完,顾忱晔将空了的酒瓶重重往吧台上一放,抬脚就去了楼上,走到一半,又折到一楼来拿客房的钥匙。一边走,一边愤恨的想,他明天就把家里的锁换了,全换成智能指纹锁,他是唯一的管理员。
……
言棘刚洗完澡,擦着头发正往沙发那边走,听到敲门声,顺手就打开了门,看到门外拿着睡衣的顾忱晔,她挑了挑眉:“你干嘛?”
男人捋了下衣服,尽力淡淡的道:“睡觉。”
“你喝酒了?”
门一打开,她就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顾忱晔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嗯。”
他越过言棘,径直进了房间,将手里的睡衣扔在床上,抬手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言棘:“??”
顾忱晔的行为太过突然,完全出乎她意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他解完最后一颗扣子,抬手准备脱衣服时,她才出声制止他:“你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睡吧?”
顾忱晔:“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说这话时,表情十分认真,带着点儿矜持和傲娇。
言棘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郑重的重复那句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我们已经要离婚了,顾忱晔,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只在跟你闹脾气?”
“……”
男人抿唇,没有说话,言棘可能会闹脾气,但她闹脾气的对象一定不是他,所以她说离婚,是真的要和他离婚。
他的喉结滑动了下,沙哑着开口:“为什么非要离婚?”
言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靠着一张贴墙而放,用来当装饰的角桌,偏头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大概是今晚的试探结果让她很满意,她难得有耐心跟他闲聊:“你喝的是什么能让你没脑子的假酒吗?我们没感情基础,性格不合适,三观以及对未来的规划都不一致,你说,为什么非要离婚?”
顾忱晔:“……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不合?”
“好,那试试,”暖黄的灯光下,言棘笑得他毛骨悚然:“你现在就去把慕云瑶弄死,我就信我们三观合适,以顾公子的手段和背景,全身而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要是退不了,那我们就更不配了。”
“……”
他想起那几个唯慕云瑶马首是瞻的跟班,现在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惨,破产、被包养、得艾滋,吃了上顿愁下顿,这么多巧合,他不信没人怀疑过言棘,而她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证明那些人没找到证据。
他们不怕言棘,但却不敢得罪言家。
顾忱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皱眉:“我去弄死慕云瑶,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言棘的笑容轻飘飘的,似乎只浮在表面浅浅的一层:“这样就证明我们三观合啊,都想弄死慕云瑶,你不是不想跟我离婚吗?三观合,才能有更多话题聊,未来时间这么长,要是相对无言,岂不是很无聊。”
“……”顾忱晔今晚无语的次数,比自己前半生加起来都多:“你就不觉得自己这三观有点扭曲?谁家好人谈恋爱要杀人祭天的?”
第848章
不能换个别的
言棘:“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个好人了?”
她笑时微微偏头,半湿的头发全都搭到了一侧,从顾忱晔的角度,最先看到的就是女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着,上面还沾了几点在湿发上蹭到的水珠。
他心头像是有什么火热滚烫的情绪在攒动,这里是言棘的房间,空气里随处都是她的气息,如影随形的充斥在他周围,顾忱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
迟来的酒意终于泛了上来,带着燎原工之势,冲击得他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言棘拉开门,摆出个‘送客’的手势:“我这人呢,不喜欢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所以你什么时候弄死慕云瑶,我们什么时候谈感情。”
顾忱晔:“……不能换个别的?”
“换什么?”女人散漫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好像他不是个人,而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你身上,有什么别的能勾起我兴趣的东西吗?”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更可恨的是,他还真随着言棘的目光,低头仔仔细细将自己看了一遍。
这一看,发现除了权势钱财,自己身上好像真没什么让言棘感兴趣的东西,他沉默半晌,才不甘心的憋出一句:“我长得好看,比刚才那个小白脸好看。”
最后一句咬字尤为的重,生怕言棘听不见。
从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的顾忱晔,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绞尽脑汁、极力跟一个女人自荐的一天。
言棘扯了扯嘴角:“你与其说自己长得好看,不如多攒点钱买药,毕竟我对你的兴趣全源于药物的刺激。”
如同迎头被浇了一盆冰水,所有的悸动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堵住她嘴的恼怒,甚至还有点儿委屈。
顾忱晔:“言棘,你以后还是别说话了。”
男人转身就走,不知是怒气难消,还是不甘心,走了两步后又猛的停住,快步折转回来,在言棘没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在她的脖颈上重重咬了一口。
言棘痛得‘咝’了一声,捂着脖子将人推开,她属实没想到顾忱晔会折回来咬她,皱着眉摸了摸被咬的地方,没出血,但这么疼,肯定是青了。
顾忱晔看着她脖颈上显眼的咬痕,心头堵着的那团郁结瞬间就散了,眼底流露出的尽是满意的神色。
言棘冲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抬脚就朝着男人的腹部踹去,顾忱晔下意识伸手想要制住她,但他头一次被打,更是头一次被女人打,没有经验,怕控制不住力道弄伤她,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下一秒,肚子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半点没收力,即便他早就绷紧了肌肉,也感觉五脏六腑像是挪了位。
真是狠毒的女人。
顾忱晔捂着肚子,还没缓过来开口,言棘已经毫不客气的将门甩上了。
……
翌日中午。
言棘关了电脑,起身正要去吃饭,办公室的门就被盛如故一把推开了,她兴奋的冲过来握住她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棘棘,场地搞定了,耶。”
一整个上午都没消息,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退而求其次,重新换地方了,没想到岑总的电话就来了。
被她的情绪感染,言棘脸上也带上了笑:“什么时候签合约?”
毕竟是靠恐吓才让慕云瑶妥协的,一天不签约,就一天不稳妥。
“马上,”盛如故扬了扬手里刚打印出来,还温热的合约,“现在就去签,免得夜长梦多,这么大个忙,大腿先生没问你要点什么报酬?”
她暧昧的冲着言棘挤了挤眼睛,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脖颈,她今天难得穿了件高领的毛衣。
言棘:“不是他……”
话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响了,是谢方则打来的:“太太,场地的事顾总已经跟岑总打过招呼了,您准备好合约,他会派人来签的。”
这倒是出乎言棘的意料,她愣了一下:“顾忱晔打的招呼?”
谢方则不放过任何为自己老板拉好感的机会:“是啊,顾总对您的事可上心了,知道您是为了场地去找的岑总,立刻就给对方打电话了,您不知道,当时顾总……”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顾忱晔的好话,本以为言棘会感动,他还特意录了音,准备等会儿去邀功,结果那头只‘嗯’了一声,就没有后续了。
“太太,那块场地您是知道的,国内外好多奢侈品牌走秀都在那儿,档期是真不好约,顾总也是搭上了好大一个人情,才帮您约上,您就不请顾总吃顿饭?”
言棘:“……嗯。”
等她挂断电话,盛如故十分大度的一摆手:“这一餐店里报销,你先挑挑餐厅,我去准备邀请函,你给大腿先生带一份。”
她本来只打算请些中产阶级的人,主要是再高层的她接触不了,就算能接触,也请不来,但要是顾忱晔能来,那多的是人主动问她们要邀请函。
盛如故心里的算盘打的叭叭响,已经开始幻想两人走上国际秀场的画面了,她对她们的设计有信心,唯一缺的是出头的机会。
梦做到一半,她就瞧见言棘点开了外卖软件,她瞠目结舌的瞪着她:“你不会要……?”
给大腿先生点外卖吧?
“嗯。”
“……”眼见着一条捷径就这么离自己远去,盛如故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半晌,才若无其事的朝着言棘比了个大拇指:“对,就这么硬气,绝不能因为渣男的一点儿好就原谅他。”
捷径而已,哪有姐妹儿的心情重要,她盛如故就是走弯路,也能到顶峰,最多不过就是晚一点。
可是,呜呜……
好可惜,少奋斗二十年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盛如故掐着自己的人中,仰着头,生无可恋的道:“我去写邀请函,争取这两天就送出去,你去出个现场布置的方案,等会儿让小白拿去给花店。”
这些本来可以找婚庆公司的,但她们穷,自然是能省就省。
第849章
住院了
言棘打开门,疲惫的将包放下,换鞋时眼角余光瞥到餐桌上的饭菜,“宋姨,我不是给你打了电话,说不回来吃饭吗,怎么还做这么多菜?”
宋姨的视线往楼上看了一眼:“是先生,他还没吃晚饭。”
一听是顾忱晔,言棘就没问了,她揉着酸痛的脖子往楼上走:“哦。”
“太太……”宋姨一脸迟疑的叫住她:“先生让您回来后,去叫他吃饭。”
“我去叫他吃饭?”言棘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为什么?”
“先生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他心情不好,我就得上去请他下来吃饭,那是不是还要对着他说一句‘王子请吃饭’?”言棘哼笑一声,随后,嘴角勾起的
猛的一收:“他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宋姨的目光落在她身后,脸上神情有些扭曲,结结巴巴的喊了声:“先……先生。”
言棘回头,就见顾忱晔站在扶拦那里,正面色不虞的看着她,男人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微湿,却穿了身外出的衣服,修身的衬衫配黑色西装长裤,领口半敞,衣摆贴着腰线被收进裤腰里。肩宽腰细腿长,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将周遭的一切衬得形同背景。
顾忱晔冷着声音:“陪我吃饭。”
他其实想再傲娇一会儿,但他要是再不说话,言棘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就要走没影了。
女人头也没回:“我吃过了。”
“我帮你解决了场地的事,你就请我吃个盒饭?言棘,你有没有情商?”
盒饭也就算了,还是点的外卖,他是缺了这一顿饭,还是缺这盒外卖?就这行为处事,她那店能开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言棘想了想,将伸出去准备开门的手缩回来,转身往楼下走:“走吧。”
见她答应,宋姨满脸笑容:“太太,我去给您拿副碗筷。”
“不用麻烦了,我刚吃过,还不饿……”
“不饿也喝点汤,您现在太瘦了。”
宋姨巴不得她多吃点,哪里肯听她的,言棘听着她念念叨叨的话,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心头一暖,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顾忱晔很少看到言棘笑得这么温柔,一时有些恍神,但很快,心头又涌起阵阵的郁闷,宋姨不过是家里请的保姆,做这些事都是收了钱的,可她对个保姆都能笑得这么发自内心,对自己这个丈夫就横眉冷对,眼睛不是眼镜鼻子不是鼻子。
“砰,”厨房里传出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紧接着,就是宋姨痛苦的呻吟声。
言棘脸色一变,快步朝着厨房跑去:“宋姨。”
这声音一听就是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