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善后才肯走?”言棘挑眉,露出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我弄出来的事我去处理,就不麻烦谢助理了,你照顾好你们家顾总就行。”
“不是不是不是,”谢方则连着说了三声‘不是’,那个男人的惨样他可都瞧见了,脖子上戳了好几个洞,太太下手还是有分寸的,避开了要害处,伤口也不深,可还是够吓人的。
他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太太就再回去捅他两下,那可真就轻伤变重伤,从随便包一包升级到专车来接了,“就是那脖子血糊糊的一片,现场又有这么多人在,难保不会有几个嘴巴不严的,我们总得做做面子,带他去包扎一下,也让人无话可说是吧。”
顾忱晔目光凉凉的盯着她,他好像不太舒服,冷着脸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凶,“他不止没要求善后,还恨不得生出八对手脚,赶紧跑远点,到现在那几个人都还噤如寒蝉。”
谢方则急忙将车钥匙塞到言棘手上,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边脚底抹油开溜一边抬高音调道:“这种小事我来处理就好,您和顾总安心回去休息。”
顾忱晔看了她一眼:“还不走,想去警察局过夜?”
言棘皮笑肉不笑的将钥匙扔给他:“你还是自己叫代驾吧,我怕路上没忍住,再戳你两瓶子,那就真的要去警察局过夜了。”
男人语气冷漠,漫不经心的发问:“间歇性精神病持久性这么长,还能一边犯病一边正常对话?你确定你得的是间歇性精神病,而不是狂犬病?”
眼看着两人要杠起来,周舒月从休息室里出来了,言皎皎没跟着她:“小棘,你今晚跟妈回家,妈有几个朋友是做这个专业的,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
言棘第一次开顾忱晔的车,不是很习惯,打着手电熟悉了半天的功能按键,男人手肘支着车门,十分嫌弃的问:“你驾校是怎么考的?”
“驾校不教这些,你要是等不急,可以下车。”
正好不想捎他,要不是周舒月拉着要她回言家,她是真不想管这闲事。
后排,盛如故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扒着言棘座椅的靠背,探头问道:“那我能不能下车?姐妹,你真的不用特意送我,我们家南辕北辙,这一来一回的,多折腾啊。”
主要是言棘这开车的技术看起来有点黄,她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她感觉自己喝了酒都比她厉害。
言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挂挡踩油门,车子立刻就蹿出去了。
盛如故:“……”
顾忱晔:“……”
强烈的推背感让两人都沉默了。
不过好在言棘的车技挺好的,只是刚开始因为对车子不熟,才显得有点菜,后面就好多了。
盛如故有一肚子的问题,可碍于有顾忱晔这个外人在,也不好多问,于是就一路憋到了家。
车子停下,她跟屁股下燃着炭似的,推开门一溜烟的就蹿了下去,“姐妹,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言棘:“如故,今晚谢谢你。”
她和盛如故其实算不得很铁的闺蜜,只是比较合拍的合作伙伴,今晚能帮自己说话,言棘心里久违的涌起了一层暖意,这种感觉,从梦冉死后,就没再感受到了。
顾忱晔点了支烟,连吸了几口,那种身体的不舒服感才被压了下来,他在烟雾里眯着眼睛:“间歇性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言棘点开百度,现场给他念了一段。
“我问你怎么回事,没让你给我科普,”他不耐烦的打断言棘的话,舒展的眉又重新纠了起来:“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精神病要不是遗传,要不就是心理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导致的精神病变。
想到这里,他的眉拧得更紧了,他们相识多年,结婚两年,但他对她的事却完全一无所知。
言棘懒洋洋的,语带嘲讽:“过得不好呗,你见谁过得好,会得精神病的?”
“……”
这答案随意的没有半点可信度,但好像又说得过去,她讨厌言皎皎,和言家的关系也很僵,言川对她这个半路收养的姐姐更是没有半分尊重,天天变着法的想将人赶走。
嫁给他后……
他没继续往下想。
顾忱晔:“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跟谁说?你吗?顾忱晔,你只是丈夫,不是爱人,难道我还要跟你看着星星聊聊心事?”
她语气平淡,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更添了几分空灵和不在意:“我迟早都是要甩了你的,跟你说这些有什么必要吗?你既不能帮我治病,也不能让我不犯病,与我的病而言,你毫无作用。”
第784章
我举报
没有嘲讽,更不是在故意惹他生气,这就是言棘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从来都没有将顾忱晔当成过自己人,又怎么会跟他诉苦。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将她刚才的话在脑海里重新细细咀嚼了一遍,每个字都很刺耳,每个字都让人想掐死她,他眼底浮动着深深浅浅的晦暗情绪:“下去。”
言棘坐着没动。
几秒钟后,顾忱晔的唇角牵出笑弧,他抬起手,盯着腕表上的时间,声音极冷:“给你五秒钟的时间,从我的车上滚下去,不然我保证,你那破店明天就得关门,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对于他的威胁,言棘半点都没生气,她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询问:“你确定?”
顾忱晔的声音毫无起伏:“滚。”
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的下了车,男人的脸色更冷了,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几千个亿,他从副驾换到驾驶室,车子很快驶离了原地。
言棘看着车子远去的红色尾灯,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您好,我举报有人酒驾,车牌京xxxx,在XX路,黑色宾利。”
挂了电话后,言棘没有马上打车回去,而是沿着街道慢悠悠的闲逛,盛如故住的地方不偏,楼下就是夜市,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流如织。
卖吃的,卖穿的,卖各种小饰品小玩具的,组成了一幅烟火袅袅的热闹画面。
言棘选了家人多的街边小吃店,点了碗混沌,冬天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混沌,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刚才在酒店一点东西没吃上,还和垃圾打了一架,如今一碗混沌下肚,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吃完东西,言棘拦了辆出租车:“顾公馆。”
因为距离太远,那一片又是京都出了名的富人区,出租车去了后只能空车返程,所以多加了两百块才同意载她。
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言棘靠着椅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三月份就要交房租了,她和盛如故一人二十万,但她现在账上只有十二万。
她们店的分红是每月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工资加分红,也凑不够八万,言棘烦躁的闭了闭眼睛,想想就头疼。
回到家,顾忱晔还没回来,宋姨坐在沙发上刷视频,见她开门进来,急忙起身快步迎上来,一边拿拖鞋一边开口:“太太回来了,厨房里炖了鸽子汤,我去给您盛一碗。”
“不用了,我刚刚才吃了东西,还不饿。”
“只喝汤,不会撑的,之前医生说您太瘦了,平日饮食要注意营养,我放了红枣和枸杞,很养身的。”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叛逆的孩子。
言棘拗不过她,只好应了。
……
半夜,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捏住了脸,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睁开眼睛,正对上顾忱晔挂着阴沉笑意的脸。
言棘好不容易才睡着,被用这种方式强行开机,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顾忱晔,你是不是有病?松开,痛死了。”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没省力,言棘感觉被他掐住的那片皮肤都麻木了,估计都青了。
顾忱晔冷笑,声音比外面刮的风还要冷:“你举报的?我酒驾?”
“那你酒驾了吗?”
“……”
“那我举报你有问题?”
顾忱晔看着她,久久沉默,僵持的氛围笼罩着两人,言棘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要是不想躺下来一起睡,就出去。”
顾忱晔看着她被自己掐红了的脸,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起身离开了。
言棘:“……”
翌日。
她穿戴好下楼,顾忱晔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餐盘里的食物所剩无多,她拉开凳子时,他正好放下筷子。
时间还早,言棘也不着急,一边刷手机一边慢腾腾的咬着手上的包子,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你还有十分钟吃早餐。”
言棘:“??”
顾忱晔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点惊讶,毕竟之前他可是从来没管过她什么时间出门的,更不会关注她会不会迟到,难道是知道她有病,怕哪天犯病把他杀了,所以开始关心她了,想要在她这里刷一波好人值?
但明显是平时对她关注不够,把她上班的时间记错了,现在才七点,她平时都是七点四十才出门。
“我九点上班。”
顾忱晔淡淡道:“我八点半要到公司,从顾氏到你的工作室,最少需要半个小时。”
“??”
言棘满脑子问号,满脸都是‘你八点半要到公司关我什么事’的迷茫表情。
“因为你昨晚大义凛然的行为,我的驾照被扣了,这期间,得你送我去公司。”
“司机呢?”
“打电话举报我的人是你,导致我驾照被扣也是你,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该承担起司机的职责?我为什么还要花钱去请司机?”
“家里请了司机。”
“多跑一趟就要多一趟的绩效,这不是钱?”
言棘被气笑了,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顾忱晔,你酒驾,你违法,被扣驾照是你活该,要是照你这么说,那些被交警逮到的,岂不是要让查他的那个交警来给他当司机?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今天无证驾驶,直接进去。”
“交警没有吃我的、住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而你这两年所有的生活开销都是我在负责,说我是你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你恩将仇报,难道不该付出点劳动来弥补过错?”
“……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以你的工资加上分红,一辈子都买不了这里的一个房间,当初写在你名下,是因为两家的交情,”顾忱晔顿了顿,提醒道:“你还有五分钟。”
言棘:“……”
另一边,宋姨已经麻溜的将早餐打包好了,“太太,您带着路上吃。”
她凑到她耳边低语:“先生其实就是想您送他,又好面子不好意思直说,才找了那一大堆的理由。”
言棘看着顾忱晔:“不是,他是纯粹有病、抠门、小气。”
第785章
祭日
言棘在宋姨关爱的目光中,拎着早餐出了门,她似乎真的妥协了,连顾忱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也只当没看见。
不过她没去顾氏,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工作室,权当副驾那人不存在。
一直到言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顾忱晔才确定他是被甩了,男人‘呵’了一声,拿出手机给谢方则打电话:“过来接我。”
谢方则在听到地址的时候就预料到,顾总可能是蹭太太的车被甩了,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太太店铺附近,还要让他去接,到了才知道,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惨——不止被甩了,还没驾照。
看着顾忱晔那张紧绷阴沉的脸,谢方则生怕撞到枪口上,开门的动作都格外谄媚,一路上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会议时,看着被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某位高管,他觉得自己早上的决定简直太明智了,会议结束,谢方则窥着顾忱晔的脸色,试探性的道:“顾总,我去医院查了查太太在精神科的病例,已经打印出来了,您要不要……”
他手里捏着诊断报告,浑身紧绷,脚尖朝外,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姿势。
顾忱晔翻文件的动作一顿,掀眸,眼睛里燃着暗火,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棍:“你是觉得自己工作内容太少,还是工资太高,你拿着良心不安?要浪费时间去做些不属于你工作范畴内的事?”
谢方则急忙道:“抱歉顾总,我错了,我马上去工作。”
生怕慢了一秒,工资就打了个折,他抱紧怀里的文件夹,像只受惊的大耗子,转头就要开溜。
“等等。”顾忱晔叫住他。
谢方则一个急刹,“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男人抿了下唇:“拿过来。”
“……哦,好的。”
他上前,将诊断报告双手呈上。
顾忱晔翻开,一行一行仔细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谢方则见他不说话,试探性的低声询问:“顾总,那我出去了?”
“她十八岁生的病?”
“应该是,这份报告是那时候出的,我查个京都所有的医院,在这之前,太太没有精神科的诊断记录。”
“什么原因造成的?”
“……”谢方则也很无奈,要不是顾总是他顶头上司,他真想翻个白眼,又不是他老婆,他哪里能知道:“太太没有接受过心理疏导,只是吃了一段时间抑制病情的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清楚,但医生说她这一年应该是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顾忱晔:“……”
他不说话,谢方则也不敢走,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了纸业翻动的‘莎莎’声。
……
一整天,言棘都非常忙,忙着和盛如故研究新的流行趋势,忙着规划店里明年的走向和定位,忙着整理客户名单,设计年会邀请函。
临到下班时,店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徐宴礼。
男人的唇上带着温柔的笑,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请问,能设计男款的礼服吗?”
男士出席宴会穿的都是西装,稍微弄点配饰就很华贵正式了,所以除了需要走红毯的明星和网红外,大部分人都是直接穿常服。
她虽然不认识徐宴礼,但他能出现在昨天那种场合,家境肯定不差,找定制也应该是找那些知名的设计师,而非言棘这种名不见经传、还黑料缠身的。
言棘:“你有事找我?”
男人轻笑:“找你定制衣服,算是事吗?”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个借口,但送上门来的钱,言棘断没有往外推的道理:“算,什么场合穿?”
她一边问,一边拿纸笔,顺手将桌上的软尺缠在了手腕上。
徐宴礼看着她,淡淡吐出了两个字:“祭日。”
“砰……”
是言棘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幸好之前就预想过这种意外,怕毁坏设计稿,所以工作室里用的都是有盖的、能拧紧的杯子。
在听到‘祭日’两个字时,那种沉甸甸的闷灼感又涌上了心头,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掐住,很痛,喘不上气。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去扶杯子,还是该先问话。
徐宴礼先她一步将杯子扶正,挑眉注视着女人的脸:“你脸色不怎么好,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言棘垂下眼睫,握着笔准备记录他的要求:“什么时候?”
“设计衣服还要知道确切的时间?”
“要考虑用什么料,如果是夏天的话……”
“新年的前一天。”徐宴礼语气平缓,没什么波动,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言棘抿了下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窒息感越来越重,让她几乎要握不住笔。
姓徐、祭日、春节前一天……这种种的信息,都指向一个点。
机械般走完了流程,她将记录好的要求放进文件袋:“一般十天出初稿,正常工期在30天到45天左右,到时候我们这边会给你打电话。”
徐宴礼点头,抬手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是不是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言棘:“好。”
“想吃什么?”
“都行。”
言棘对吃的不挑,以前饿急了没饭吃的时候,还吃过干稻草,如今心里藏着事,更没有吃东西的心情,答应徐宴礼去吃饭,也是有事想问他。
“那就挑一家你觉得好吃的吧,我刚回京都,对这边不熟,也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饭。”
言棘选了家附近的餐厅,味道谈不上好,但胜在没人,安静。
“叮咚。”
她的手机跳出来一条微信提示,是顾忱晔发的,只有短短三个字:“来公司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