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谨的面前，华瑶说话的语气不68够严厉，不68够沉稳，或许是68因为她多年来68养成了习惯，“姐姐”这两个字，早已深深地刻入她的脑海。

    华瑶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微妙感应。她抓住一把竹椅的椅背，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68：“倘若羌国、羯国、甘域国共同68出动68全68部兵力，环绕我军组成包围圈，你我都是68插翅难飞，你听懂了吗？敌军有八十万精兵，我们68轻功再高，也68逃不68出去。”

    方谨侧目，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别再挑衅我了。”

    华瑶像是68没听见方谨的话。她走近两步，又问：“姐姐，你派出了多少暗探？”

    方谨道68：“二十人68，也68值得你大惊小怪？”

    华瑶道68：“他们68什么时候离开了营地？”

    第234章

    巡遍山川千万里

    华瑶双手叉腰：“你能……

    方68谨道：“一刻钟以前。”

    华瑶道：“消息传回来68了吗？”

    方68谨不68以为然：“你太着急了。”

    华瑶紧盯着她的双眼：“敌军快要追上来68了，

    你信也好，不68信也罢，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68谨反倒笑了。她转过身，

    朝着门口走去：“先前我就提醒过你，

    敌军会在通往柯城的路上设下埋伏，

    你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华瑶也笑了一声。她急步向前，

    瞬间68握住方68谨的肩膀，

    手掌运力往下沉，重力压在方68谨的肩头，

    方68谨站立不68定68，

    踉跄后退，

    跌坐在竹椅上。

    华瑶点住了方68谨的穴道。方68谨毫无反抗之力，怒骂道：“无耻小68人！”

    华瑶站在方68谨的身前，

    低头弯腰，悄声道：“我不68是小68人，姐姐，你亲口说过，我长大了。”

    方68谨从小68养成了喜怒不68形于色的习惯。她的情绪极少外露，

    华瑶也猜不68透她的心思68。但68她现在真是怒火高涨，

    她的面色微微泛红，杀气从她眼睛里射出68来68，

    她又骂了一句：“不68识抬举的小68兔崽子。”

    方68谨说脏话的本领远不68如华瑶，

    华瑶不68禁有些68沾沾自喜。不68识抬举又怎样？识时务才是最重要的。

    华瑶和方68谨结盟以来68，顾全方68谨的颜面，

    谈论正事也会尽可能地顺着方68谨的意68思68。方68谨非但68不68领她的情，还骂她胆小68如鼠，她偏要做出68胆大包天的事，

    让方68谨看看她的真面目。

    方68谨冷声命令道：“立刻解开我的穴道。”

    华瑶道：“我怕你跑了，姐姐，你好好坐着，听我说，敌军来68势汹汹，你我必须相互配合，保存主力军队……”

    华瑶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帐门外的脚步声匆忙掠过。方68谨的侍卫跪在门前，轻声道：“启禀殿下，暗探传来68求救的急信。”

    方68谨道：“把信送进来68。”

    那侍卫也不68知道方68谨的身边无人伺候，按照宫里的规矩，方68谨并未召见他68，他68不68能踏入帐门半步。他68把信封插入门缝里，信封落到了地上。

    华瑶眼疾手快，把信封捡起来68了。她不68等方68谨发话，迅速拆开了信封。

    方68谨被华瑶气得头昏眼花。当着方68谨的面，华瑶竟敢窃取密信，方68谨的怒火涌上心头，强忍未发，只说：“你退下吧。”

    门外的侍卫回答：“遵命。”

    侍卫离开之后，方68谨才说：“先前我只当你是野心滔天的孽障，却不68知道，你的言行举止竟然粗鲁到了这个地步，半点礼法都不68记得，完全丧失了皇族的风度，活像是下三滥的强盗土匪，做出68这般败坏门户的丑事。”

    华瑶轻佻地笑了一声：“你真的生气了吗？”

    方68谨道：“你给我滚过来68。”

    华瑶双手叉腰：“姐姐好大的威风，我不68想滚，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方68谨气到了极致，说不68出68一句话来68。她沉默半晌，心境反倒平复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人物，情绪来68得快，去得也快，她的面色渐渐冷静，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

    华瑶把密信递给方68谨，方68谨抬头看她，她顺手解开了方68谨的穴道。方68谨原本还想踹她一脚，又瞥见信纸上的字迹来68自庄妙慧，方68谨没空理会华瑶，只顾着读信。方68谨面不68改色，华瑶叹了一口气。

    方68谨道：“你果然判断失误了，今晚的信号烟是庄妙慧发出68来68的，与敌军毫无关系。庄妙慧是我的人，她效忠我十几年了。”

    华瑶低声道：“你先把密信看完了再说话，庄妙慧怀疑敌军跟踪她，因此68她放出68信号烟，向你告急，你的暗探把她的密信送回来68了，敌军恐怕已经发现我军的藏身之地。”

    方68谨看完了密信的最后一个字，又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灯台上，烧成灰烬。她问68：“你并未看见敌军的人影，只不68过凭着你心里的臆测，断定68敌军追踪而来68，你可知我的暗探也是万里挑一的武功高手？敌军怎能察觉他68们的行迹？”

    华瑶道：“你太小68看敌军了。”

    时不68待人，华瑶走出68军帐，下令全军戒备。方68谨站在华瑶的背后，华瑶也没追问68方68谨究竟有什么打算。华瑶深知方68谨本性固执，仅凭她的三言两语，方68谨绝不68会相信她。

    方68谨的外祖父徐信修也是老成持重的人，方68谨对徐信修并非十分信任，徐信修尚且不68能说服方68谨，更何况是华瑶呢？华瑶不68愿再多费口舌了。机缘巧合之下，华瑶读完了庄妙慧传来68的密信，这已是上天眷顾的好运。

    远方68又闪过了两道信号烟，烟雾的颜色是极亮的白金色。

    方68谨提醒道：“那是你们启明军的信号烟。”

    方68谨走到华瑶的身旁，转头看向华瑶，只见华瑶神68情肃穆。华瑶的双手紧握成拳，拳峰处的硬骨头全凸出68来68了。方68谨了解华瑶的习惯，华瑶心情慌乱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握拳。

    方68谨道：“你吓坏了，吓得不68敢说话了。”

    华瑶道：“那不68是启明军的信号烟，是敌军俘虏启明军之后，从启明军的手里截获的信号烟。”

    方68谨道：“启明军被敌军俘虏了？”

    华瑶自言自语道：“他68们追上了伤兵队伍。”

    华瑶唤来68她的侍卫紫苏，沉声道：“传令全军，立即备战，所有人必须在半刻钟之内收拾完毕，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启明军正在迅速行动，沧州官兵还不68明白如今是怎样一种状况，却也不68敢吵闹，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寂静和沉闷之中。

    方68谨的疑心仍未消除。她犹豫片刻，终归是下令了。她命令沧州官兵也加紧备战。这或许是一个明智的决定68，她眺望远方68，火光从山峰上升起来68了，月亮在缭绕的烟火里燃烧。

    华瑶也望见了火光，她道：“通知全军，向北行进。”

    方谨道：“为何？”

    华瑶道：“我自有决断，你不68必多问68。时间68紧迫，我来68不68及解释。”

    华瑶身影一闪，跳到了三十丈之外。她和杜兰泽、周谦、谢云潇等人汇合了。他68们四68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方68谨听不68见他68们的谈话，只看见杜兰泽的脸色煞白，连一丝笑意68也没了。

    不68知是何缘故，方68谨忍不68住笑了笑。她还记得杜兰泽跪在她脚边时的谦卑姿态，如今的杜兰泽站在华瑶身侧，满心满眼只有华瑶一个人。

    松林堡之战的那一夜，启明军动用数百座火炮，炸死敌军三万人。那数百座火炮交错排列，前排的火炮连珠发射，装填弹药时，炮兵会推动炮车，沿着杜兰泽预先划定68的轨迹后退。后排的火炮弹药充实，重归前排的位置，前后两排火炮轮流交替，炮火连续不68断地炸响，原是依靠杜兰泽的老谋算深。她的计谋策略，无不68精妙，她对华瑶的忠心，无人可比。

    方68谨不68禁回忆起自己最器重的那一位谋士，此68人已故多年，生前也对方68谨忠心耿耿，甘愿为方68谨奉献一切。可惜顾川柏泄露了她的秘密，她死在皇帝的手里，她只留下一句遗言，她不68能为方68谨尽忠尽节，只求来68世再续君臣之缘。

    往事如烟，方68谨的心境毫无起伏，甚至没有一点惋惜或者悲伤的情绪。她指挥沧州官兵排布军阵，她的暗探又传来68急报：“启禀殿下，敌军的前锋部队约有三万人，请殿下早作准备……”

    前锋人数超过了三万，这是惊天动地的大战。

    华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她还知道庄妙慧距离启明军约有二十里，敌军的另一支军队正准备偷袭庄妙慧。庄妙慧察觉到了危险，这才放出68了信号烟，等到方68谨的暗探赶来68，庄妙慧传信求救，盼着方68谨调来68援兵。

    敌军为了干扰启明军的判断，特意68点燃了启明军的信号烟，反倒证实了华瑶的猜测。此68地不68宜久留，敌军的主力部队将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包围山岭，趁着天还没亮，启明军必须尽早撤退。

    大敌当前，沧州官兵不68受华瑶差遣，方68谨又是个固执的掌权者，华瑶有些68心烦意68乱。她喃喃道：“庄妙慧怎么办？”

    谢云潇道：“庄妙慧毕竟是兵部尚书68，也许她自有办法解围。

    ”

    杜兰泽道：“她解不68开。”

    华瑶双手背后：“那她率领的那两万精兵……”

    杜兰泽道：“那两万精兵，出68身于沧州飞虎营，是精兵中的精兵，素有纪律，战功赫赫，到了战场上，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

    正因如此68，华瑶舍不68得放弃他68们。

    华瑶道：“半刻钟之前，我派人去给庄妙慧送信了，我还送给她一张地图，指引她逃往北方68，她要是愿意68听我的话，我保证飞虎营的两万精兵都能逃过一劫。飞虎营的生死存亡都由她决定68了。”

    烟尘飘散过来68，灯光朦胧，谢云潇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话的声音更低沉几分：“飞虎营的两个副将军都被洪程秀杀了。飞虎营投靠了庄妙慧，就算是投靠了方68谨，如果他68们不68肯听从你的命令，你也不68必再为他68们做打算。启明军也有精兵强将，顾全大局才是当务之急。”

    华瑶道：“嗯，我自有规划。”

    谢云潇略微低头，原是想细看华瑶的神68色，却又注意68到了周谦的目光。

    周谦自顾自地搓了搓脸，谢云潇记得沧州飞虎营也是周谦一手创立。将近一百年以前，周谦还是兴平帝的宠臣，兴平帝命令她镇守边疆，她在沧州施行府兵制，士兵闲暇时务农种地，战乱时披甲骑马，自耕自食，自给自足，从不68侵扰平民百姓。

    周谦亲自选拔兵将，每年每月切实考核，通过考核的精兵强将才能归入飞虎营，这一制度沿袭至今。朝廷把飞虎营看做沧州的最后一道防线。

    沧州全境是否会沦陷？此68时此68刻，不68得而知。

    敌军坐拥八十万大军，华瑶如何与他68们抗衡？他68们与大梁国的仇恨不68共戴天，宁愿粉身碎骨，也不68会归顺华瑶。

    华瑶感叹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启明军已经准备妥当，全军沿着西北方68的山路行进。华瑶坐在马背上，牵紧缰绳。她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骏马，名叫“大枣”，极有耐力，极有灵性。大枣一路上健步如飞，偶尔还会靠近谢云潇的那匹黑马，总是跑得比黑马更快一些68。

    大枣跟随骑兵跑过了十里路程，启明军的后卫部队传来68消息，敌军的前锋快要追上后卫了。战鼓声像是催命符一样急促地响起来68，华瑶转头向后望去，只听破空之声由远而近，敌军射出68的飞箭如暴雨般密集，朝着北方68直射过来68。

    雅伦发出68刺耳的喊叫：“杀光梁人！杀光梁人！！”

    第235章

    谁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

    敌军的行军速度太快了，

    远远超过了华瑶此前的预计。华瑶的心跳也变快了，她的双手把缰绳攥得更紧了。

    怎么办？华瑶向68来是临危不乱的人。此时此刻，她也无法控制恐惧在她的心里缓慢滋长。她绝对不能68与敌军开战，

    拖延的时间越长，

    敌军的援军人数就越多，

    若是不能68在三68个68时辰之内甩开敌军，

    敌军必定68会包围启明军。这一次的包围圈，

    远比东无在永州围剿她的那一次还要严密得多，东无只有68五万兵马，

    敌军共有68八十万精兵。

    那八十万精兵一定68会分68批抵达。

    华瑶做了一个68深呼吸。夜色已68深，

    寒冷的空气侵入她的肺腑，

    冰冻似的寒意蔓延到68了她的全68身上68下。她下令道：“继续向68北行军！！”

    谢云潇紧跟着华瑶行军。他隐约记得北方是一片广阔的湖泊。湖水连接着沧州河道，向68南延伸，

    通往岱江，直达秦州。

    谢云潇并不知道华瑶的计划，也不知道启明军今夜如何逃脱。谢云潇在军营里的职责主68要有68两项，第一项，训练初入军营的部分68士兵，

    第二项，

    统筹调度凉州精兵。谋划计策，调整战术，

    并不是他的分68内之事，

    他也不会追问太多。

    正68所谓“术业有68专攻”，华瑶和杜兰泽的“权谋之术”远胜过谢云潇，

    谢云潇信任她们二人的能68力。他猜到68了她们早已68准备好了对付敌军的方法，至于具体是什么方法，他毫无头绪。

    谢云潇自言自语：“殿下，

    万事小心。”

    谢云潇说话的声音极轻，像是深夜里的一丝微风，从华瑶的耳边飘过去了。她经常听谢云潇说“万事小心”，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甚至有68些不耐烦了。今夜此时，她忽然明白了，“万事小心”只是一个68托词，谢云潇真正68想说的是“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谢云潇的心里正68念着这四个68字。今生今世，此情此意，无论阴司阳界，天上68人间，他永远不会与她分68离。

    启明军向68着北方飞速行进，越过山岭，穿过森林，直奔一片名为“莫开”的湖泊，莫开湖水域广阔，长宽超过七百里，终年弥漫着冰冷湿润的雾气。

    敌军穷追不舍。雅伦命令属下放出飞箭流弹，启明军受伤无数，敌军的马蹄践踏着伤者的身躯，伤者也变成了死者。鲜血，烂肉，哀嚎声，惨叫声，密密地伏倒在潮湿的土地上68，雅伦忍不住笑了起来：“死了多少人？”

    雅伦的心腹大将图格回答：“两千人。”

    雅伦道：“太少了。”

    图格抬起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68。他弯下腰，谦卑地行礼：“殿下，我向68您承诺，没有68一个68梁人能68看见明天的太阳。”

    雅伦道：“践行你的诺言，图格。”

    图格的心里充满了杀戮嗜血的痛快之感。他抓起一把锃亮的长刀，那是凉州大将惯用的“鱼鳞精钢刀”。他亲手杀死了凉州军营的一位大将，夺取了这一把鱼鳞精钢刀，此刀是他钟爱的兵器。他要用此刀砍下华瑶和方谨的头颅。他兴奋得快要烧起来了，火焰正68在他的胸膛之中熊熊燃烧，大梁国68的公主68，至高无上68的公主68，将会死在他的刀下。

    图格热衷于杀死位高权重的人，尤其是女人，年轻高贵的女人。他不敢对雅伦透露一丝半分68，但他的目光出卖了他，那种强烈而疯狂的渴望，令人厌恶。

    雅伦冷声道：“你带着第一队武功高手奔赴前线，不要冲击启明军的大部队，从侧面进发，尽快破坏启明军的阵型。”

    图格道：“遵命，殿下。”

    图格立刻率领三68千武功高手直冲启明军。他们全68速行进，追赶启明军的军阵侧翼。他们射出的飞箭密集得几乎没有68空隙，结结实实地扎在一辆飞车的车厢上68。

    杜兰泽正68坐在车厢里，燕雨和齐风随车奔跑。燕雨紧张得快要呕吐了，他转身向68后看，敌军人数众多，一眼望不到68尽头。

    齐风制止道：“别看！”

    燕雨喃喃道：“真的要完了，死定68了，我们……”

    齐风道：“兄长！”

    华瑶调派了三68百个68武功高手保护杜兰泽，燕雨和齐风只是那三68百人之中的两个68。杜兰泽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差池。

    齐风边跑边说：“兄长，你不能68……”

    齐风这一句话并未说完，燕雨已68经明白了齐风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燕雨不能68再说出一句动摇士气的丧气话，虽然他们身处绝境，却也要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齐风道：“一，二……”

    齐风和燕雨作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彼此都能68体会到68对方的微妙心思。燕雨大概明白了齐风的深意，第一，保护杜兰泽，第二，活下去。

    燕雨道：“酱牛肉，桂花糯米酒……”

    齐风也知道燕雨正在想什么，一个68多月以前，京城湖畔的那一座宅子里，他们和华瑶、杜兰泽等人围坐在桌边聚餐庆贺。木桌上68的热锅里，汤水滚沸，烫熟了的牛肉、羊肉香气四溢，那一夜的酒水是桂花糯米酒，香飘十里。

    齐风道：“还会有68的。”

    燕雨道：“是啊。”

    “砰”的一声巨响，箭头又扎入了车厢，燕雨赶忙道：“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