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不——”我下意识地惊呼想跑，就感到扣在腰间的手收紧了，不容拒绝地钳着我的身子，同时，那人回首用冰冷的眼神掠过我的脸，像是在警告我不要乱动一般。
这人——怎么还不跑——
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远处仿佛地狱中出现的巨蛇，从容不迫地握着手中的灵剑，巨蛇扑上来的一瞬间，我猛地紧紧闭上眼，紧紧地抓紧了面前人的衣衫，绝望地呜咽着，江水灌入口鼻，让我绝望地吐出一串泡泡等死。
“噗呲”的声音传来，预想中被撕碎的痛楚没有传来，我却已是连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身旁深色的潭水一瞬间被染红了，恶心的血腥味包围了我的身子。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挣扎，有人似乎捏着我的两腮让我张口，而后冰凉的唇压上我的，那人一口一口地渡气，可我早就失去了意识，每一口气息都化作泡泡滚入江中。
面前人气息一冷，下一秒，什么东西被喂入我的口中，被人强硬地捏着腮吻上来渡气，我难受地动了动，再下一秒，人已经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悠悠转醒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叫我恍惚间还以为我已是死掉飞入了仙宫。
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面前，那轮廓好像……云衡仙仙人……”我迷迷糊糊地嘀咕着，又一个长发及腰的漂亮少女扑到我面前，我眨眨眼，瞧着她轻纱吹拂，面若银盘，真真是进了仙宫，怎的阆苑仙人和瑶宫仙女都出现了！
“谢兄！你终于醒了！”少女拍着手惊喜道。
我眨眨眼睛，恍惚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慢吞吞地起身，我想要张口，嗓子却哑得厉害，吞了吞津液才问：“大家……大家都没事吗？”
“都没事。”少女垂着头说，“真是太幸运了……宇宸兄太厉害了，要不是他，这次还不知道，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宇宸兄……
我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额角，“那……是谁救了我？”
“是宇宸兄啊！大家最后发现你不见了，他立刻就下水把你救上来了……”少女后怕地抚着胸口，“还好，你不知道你被救上来的时候一点气息都没了，我们都害怕死了！”
我怔怔地想着，我分明记得我与那小弟子一起落水时，他先是将那小弟子救起，而后、而后……原来是等众人全被救上去后才来寻我的吗？
有人叫少女的名字，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起身翩然离去，我困顿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到有影子落在我身上，抬起头时，就看到那清秀的男子走到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谢……咳……谢宇宸兄了。”下意识地拱手道谢，我茫然地回忆着，却全然都不记得水下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道他真是偏心，要将自己门派的弟子全救完才记得我……
这么想着，便还是闷闷地抿着唇，清秀男子盯着我，忽然开口道：“你生气了？”
我一怔，下意识地摆手，心底虽然有些不爽，可到底没什么责骂他的立场，只能假笑着说些绝对不会的场面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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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他的幻象是空白
“那水底到底有什么东西……”
一行人准备动身后，女弟子心有余悸地开口，“谢兄，你被卷入水中可有看到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岸上都没瞧见那水中大蛇，再回忆起那双血红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看到一条大蛇，通体黝黑，身长十数里，两眼血红……想来这漩涡就是它搅出来的。”
此地不适宜御剑，若要前行还得踏步上轻舟，听到我这么说，众弟子都吃了一惊，正准备重新上船的脚步都硬生生停下了，彼此惊悚地互相对视。
“那——我们可还敢再上船，不会又遇到那大蛇吧？”
这时候，一直置身事外般的清俊男子淡淡地开口，“不会了。”
众人都看向他，正是那名叫宇宸的弟子，有弟子开口:“宇宸兄，你方才下水时可见到谢兄说的大蛇？”
清俊的男子顿了顿，说:“见到了，不过一条小蛇。”
众人见他神态淡然，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弟子们脚步一点飞上小舟，我也落在小舟上，有些难受地活动着自己的右肩，一肚子都是疑惑。
即便我记忆模糊，可那大蛇如泰山压顶般要将我绞死的记忆却格外鲜活，难道那可怖的幻想真是我在濒死之际的幻想？
身侧一声轻响，白衣男子落在我身侧，带来一阵清清幽幽的冷香，嗅着像某些竹香，竹韵悠长，叫人有些失神。
我迷惑地皱着眉，终于忍耐不住地侧头看他，“那蛇……那蛇跑了吗？”
男子垂眼看着我，薄唇微启，漫不经心地说:“杀了。”
我吃了一惊，越发混乱起来，一会记得那隔着水波恐怖至极的大蛇向我扑来，一会记得我被某人扣在腰上，四周全是如浓墨般绽开的血腥味。
正思绪纷飞仿佛一团乱麻时，我右肩痛得一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呜咽。
“唔嗯……”
我痛得拿左手按在右肩上，脚步也一趔趄，一只手从身侧将我扶着，抬起头时眼眶痛得微酸，眼巴巴地看着那人。
“……怎么了？”
清俊男子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
“疼……”我羞耻地抿唇，这体质实在太怕痛，在漩涡里拉那小弟子时好险被他扯掉胳膊了。
那男子盯着我不撒手，面上非常微妙，目光似乎在我的眼上一晃，又向下游移到唇上，我嘴唇一拧，甩开他的手，伸手到领口准备解开衣服。
那手又猛地扣在我的手上，男子微微眯眼危险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他声音冰冷，语气危险。
“我痛啊！我要上药！”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我只觉得这人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他一怔，微微松开手。
三下五除二解开外衫抱在手上，到雪白的亵衣时，又听到他幽幽冷冷地开口:“你就在这处宽衣解带？”
抬起头看他，我咬了咬唇，道:“对！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你若不想看便转过身去！”
男子竟然真盯着我眯了眯眼，像是迷惑地在思忖着什么，而后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去。
我轻哼了一声，转身踏步回了船坞坐着，拉下亵衣侧头去看右肩，隔着雪白的皮肉瞧不出里面的拉伤，只伸手去按时痛得我脸色一白，口中抑制不住地泄出痛呼。
抬眼的间隙瞥见船头男子的背影崩的紧紧的，不知是厌恶我得很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我冲他呲呲牙，再手忙脚乱地找到伤药抹在肩上，只是这般抹药到底局促的很，动作僵硬地涂了半天，终于还是抬起眼看他。
“宇宸兄？”
装作好声好气地开口唤他，男子回过头来看着我。
“帮我涂下药吧。”我牵起嘴角巴巴地看着他，明明大家都是来秘境的弟子，何必搞的像仇人一样？真是奇怪！
清俊的男子盯着我，须臾，他向我走来，弯腰进了船坞，这儿空间狭小，两个身形高挑的男人挤在一处显得格外局促。
男子的目光落在我白皙的肩头，没有接过我递给他的伤药，只面无表情地看着。
在我困惑地想将药瓶放在他面前晃晃时，男子忽然抬起手，掌心落在肩头贴在上面。
“唉？”我迷惑地吸了一口气。
温热的手掌似乎凝聚了一团温柔的热气，我眨眨眼睛，下一秒，他松开手。
活动了一下右肩，吃惊地发现那里面再感不到任何痛楚。
“药王谷弟子果真厉害！”我惊喜地抬起头叹道。
这一下我二人挨的极近，睫毛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四目相对间，只见他清澈眼瞳里一个笑的狡黠的倒影。
男子微微一滞。
我看着他翘起唇角笑，声音里也不由得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宇宸兄，这是什么功法，可能给我教教？”
男子在初时的一怔后，微微拉开距离，我目光往下，瞧见他颈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个来回。
唉？
男子从我面前赫然起身，面无表情就要出船坞去，我心念一动，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衣角，用力一拽，男子微微皱眉回头看我。
上下打量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清俊面孔，我的目光又落在那人圆润的耳廓上，瞧见冷白的皮肉染着些薄红——
原来，原来如此！
不由得在心底大笑，还以为这人跟我作什么怪，原来不过同以往遇到的人一样是对我有些想法的——
不过这到底也在情理之中，我谢辞的人生里可从来不缺爱慕。
思及此，想到秘境中总还要利用这人开路辅助，便挂上我惯常哄人开心的表情来。
我父亲母亲和祖母，哪怕是那总是欺负讽刺我的顾庭雪，见到我如此表情时总要被我哄好的。
“宇宸兄？”我开口叫他的名字，“若不愿意你直说就好，何必要不理我呢？”
男子抿着唇，片刻后低低地开口:“你学不了。”
我眨眨眼，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厉地说些什么，就见男子扯开他的袖子，无悲无喜地盯着我，冷声道:“把衣服穿好，就要靠岸了。”
“啊……哦！”一怔，我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扶正发冠，跟在转身离去的男子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出去。
这一路平静无波，靠岸所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荆棘丛生刺槐遮天蔽日，正前方一个少女惊喜地开口，道:“这儿竟然有罕见的灵隐草！”
我从男子的身后歪头去看，说是灵脉草，可却是一种省着琥珀样花心的蓝色花蕊。
少女摘下琥珀花心，笑着将它放在一个男弟子掌心中，道:“此物能窥见人心中最想得到之物，并生成幻象！”
正看着，就见那被迫握着琥珀的弟子面前徐徐升起一团淡紫色的迷雾，正中心显出他站在高山之巅拔剑应雷历劫的幻想。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逗笑了，男弟子羞耻地将手中的琥珀扔到另一人手中，又一幻象显现，却是一个娇俏少女的侧脸。
众人哄堂大笑，我也忍俊不禁，正这时，此前落水的女弟子忽然几步上前，一把将我面前清俊男子一只手托起，将那块琥珀放在他手中。
女子脸颊红扑扑，古灵精怪地吐吐舌头，“宇宸兄，让大家看看你的吧！”
男子没有抵抗，垂眸看着手中的琥珀，一言不发。
一团淡紫色的烟雾骤起，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见烟雾中竟是一团虚无的空白。
片刻后，那空白依旧未曾变化。
众人都迷惑极了，少女也一惊，清俊男子抬起眼，抬手将琥珀放回女子手中。
几秒钟后，一团烟雾升起，就见少女与一个看不出面容的俊俏男子道侣打扮御剑飞行。
众人先是噗嗤一笑，又迷惑道:“原来没出问题呀……那宇宸兄的幻象怎么是一团空白？”
这时，一个大师姐打扮的人上前，道:“行了行了，别玩了，这灵隐草可不是胡乱玩的，这只有一颗，若在灵隐草盛开时，则很容易陷入幻象无法逃脱，快给我收好！”
众人这才平息了，一行人向前走，我好奇地快步走到男子身侧，双手背在身后看他，“宇宸兄，你的幻象怎么是一片空白？”
这世上怎么会有断绝欲望的人，一定是那灵隐草出了问题！
男子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片刻后微微收紧，而后转头看我，“你为何不去试试。”
这话说的平铺直叙，没什么语气。
“我？”我一怔，“我不需要那东西也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一直走着的男子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我，“你想要什么？”
“呃……”我在心底暗叹，那一定是和第一个弟子一般，修炼成仙门传说，将顾庭雪和韩棠踩在脚下的场面！
“我想要……”我转转眼睛，狡黠一笑，道:“三个月后通过试炼大会，成为云衡仙君的徒弟！”
男子微微皱眉，我把他的迟疑看在眼里，意识到此行来秘境的人都是这一目的。
装作心大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开口道:“宇宸兄，我知道你也想拜师，不过经此一役，宇宸兄就是我的亲兄弟，若真是宇宸兄夺得榜首，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男子不言不语，半晌后转身接着前行。
再往前不过几百米，就到了一个传送阵法，众人再不能结伴而行。
我下意识地走到男子身侧，抬起眼看他:“宇宸兄，一会你可要握紧我的手。”
清俊男子并不动弹，我心一横，一把拉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走到阵中。
一阵飞沙走石袭来，斗转星移闪过，再睁开眼，已到了全然陌生的密林深处。
我松开手，胸中一阵翻江倒海，捂着胸膛几度干呕，再看身后的人却是冷静安然。
这一下叫我怀疑这人实力到底几何，缓过来后抬起眼看他，“宇宸兄，你，你都不难受吗？”
男子并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只剩我俩后，这人显得越发没有人气，冷如冰霜。
“我谷中的好友都没提过你，宇宸兄，你……你师从哪位长老？”我轻咳着走到他的面前，开口迷惑地问。
“无名小卒不值挂齿。”他并不看我，信步向前走去。
我皱皱眉跟了上去，密林毒虫奇多，忽然一条蛇从树梢直直向我袭来，那速度快如闪电，我正抬手，就见剑光一闪，粗如碗口的蛇已经断成了两节。
后来仙君的幻象:不装了全是谢辞的小黑屋，吓死宝宝了
82、谢辞，你要自重
电光石火间，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手臂像一刺，定睛一看，吓得立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赤黑相间的蛇分明已从中间腰斩开来，可蛇头也不知是巧了还是借力一扑，竟然生生咬在我的小臂上，半截身子抽动不断，口中却死死钳着云衫下的皮肉。
“啊——”
我头皮一炸，又惊又俱，直恨不得将这只手臂都甩出去才好，正这时，颤抖的右手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别动。”
男子冷声道，碧玉琉璃般的眸子擒着不赞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你——”我动弹不得，正惊惧地瞪大眼，就见他伸手一捏，将死死咬着的蛇口生生捏开了，毒牙拔出，他手中不知使了什么决，那死蛇顷刻间化为了一道青烟。
他松开手，我目光聚拢在伤处，心中大骇，我穿着的云衫竟都被毒牙刺了个窟窿，不由得大骂这什么劳什子“燕子泉”，没见到半只燕子，倒是捅了蛇窝了！
“你既能叫它灰飞烟灭，何故拔剑激它，害我被这毒蛇惊吓咬伤！”我气得心下郁结，便也顾不得分明是这人眼疾手快出手，撩起衣衫紧张地看那雪白小臂上血糊糊的两个小洞。
清寒的男子并不答话，我顾不上再迁怒于他，手忙脚乱地就要从储物袋里翻出蛇毒药来，“在哪里……在哪里……”
蛇毒与寻常伤药不同，金创药瓶翻找间掉在地上，我急的额上沁出汗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只觉得那从那伤处缓缓蔓延上一股火辣辣的烧心之痛。
翻找了半天也不曾见到蛇药，我抬起眼来看那男子，委屈地快要落泪，“你不是药王谷的弟子吗？你就打算站在那处看我死掉吗？——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清寒的男子负手握着剑，目光落在我的伤处，片刻后，他抬起头。
“蛇毒性淫，却要不了你的命。”
我瞪大眼，半晌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启口道：“这，这是淫毒？”
男子微皱了一下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般，下一刻，他收了剑，望着我冷声道：“事已至此，我送你出秘境。”
我瞪大眼睛，甚至顾不上去思考秘境一旦进入便没有原路返回的道理，这人如何能“送我回去”，当下只觉得万万不可，立即开口道：“我不要！”
我好不容易进了秘境，才从那江潭下九死一生地脱险，怎么能就这般无功而返？
“我会与你一同离开。”男子接着没什么表情地说，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便不容拒绝地朝我走来。
我急了，后退一步躲开他，目光死死地瞪着他，口中急吼吼地怒道：“要走你自己走！你不愿帮我医治，我找其他弟子去！”
“……”
男子那张清俊的面孔依旧没什么神情，可是眼神却变得冰冷，“医治？世人皆知淫毒是何解法，谢辞，你若执意，不过自寻死路。”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不像旁人那样叫我“谢兄”，却是直呼姓名，我一怔，竟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自然知道身重淫毒只有与人交合才可解毒，此前中淫毒时叫顾庭雪和韩棠玩的我半条命都要没了才解了那毒，眼下，眼下……
“总之我不回去，大不了我自己解决！”
“你觉得我在担心你吗？”男子的脸上擒着一股微妙的神情，像是烦躁又像是抗拒，我竟罕见地从中窥到了他有些恼怒的情绪。
但须臾间，这清俊的男子便又戴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化作了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我不懂这人的态度，他好似十分厌恶我，可在我靠近时却又僵硬了身体，若说原本还打算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此刻见他这般样子，心头一阵火气，只剩下一个念头——
便是将他这张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面具打个粉碎！
“哈！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你怕我霸王硬上弓不成？”我咬咬牙大步上前，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这人清冷的双眼。
“呵。”他的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来，垂眸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到这会儿，我已说不上是那淫毒惹得我浑身发热，还是我被这冰块气得浑身发热，下一刻，我抬起手放在面前人的肩上，脚下一抬，紧紧地圈住了面前人的肩膀。
一瞬间我二人凑的极近，红润的唇挨着这人圆润的耳廓，男人浑身一僵，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我。
“宇宸兄，你我皆是修仙之人，何故见死不救呢……”
我在他耳边轻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