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实在是没规矩乱辈分的事情。
可以把小焕认成他,毕竟他是他的舅舅,小焕长得像他。可是怎么能把他认成小焕呢?
这不是乱了辈分,乱了规矩吗?
这下,薛理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心里头会有种说不出的郁气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错。
于是薛理理所当然就把生气的源头归结于作为长辈他被冒犯了。只是看着林满杏那烧得红彤彤的脸蛋,他哪里还能计较得起来。
尤其是又想到现在于景焕出了这种事情,林满杏以后……薛理眸光一时闪动,有些不忍。
想到这里,薛理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地抿紧薄唇。
这是满满和小焕的房间。
所以他现在坐的这张床……?
顿时,好像坐着的是什么用来炮烙的刑具一般,薛理猛地就站了起来,脸色一时间有些古怪。
他转过身就朝着靠窗旁边的沙发走去,刚想坐下,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最后又绕回到床头旁干站着。
夫妻又怎么了?就算是夫妻,小焕他都离开一个月了,这床每天都是林满杏一个人睡,也是干净的,有什么不能坐的?
再说了,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的床。早在林满杏来到京市的第二个月,他不还看见有人扛着床上楼吗?这有什么的?
又不是、又不是他们现在在这个床上乱搞什么……
薛理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墨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紧紧地看着正安静熟睡的林满杏,思绪渐渐就飘离起来。
*
“乱搞什么?”
男人不悦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佣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十二月末。
于景焕才刚回到京市没多久,所以这段时间薛理没少到于家这边谈事情。今天也是一样,他刚从公司回来,直接就来了于家。
只是薛理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走进主楼大门,就瞧见佣人们正合力抬着张床上楼。更别说他站在一楼,都能听见楼上传来的乒哩乓啷的声音,吵闹得不行。
“好端端的搬床上去做什么?楼上的床坏了?”刚从公司开会回来,薛理还带着职场上的雷霆作风,神情严肃,目光凛冽。
“薛总好。”正指挥着佣人做事,见薛理过来了,菲奥娜连忙走过来,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后,她又道:“这是少爷的吩咐,说是之前的床睡着不舒服。”
“刚回来就又挑上了?”
薛理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赞同,“看来是那地方待的还不够,这才回来几天,就要把房子都给拆了。就应该让他在那里待个十年半载。”
这么讥诮了两句,薛理也不打算过多停留,抬步就要往旁边的电梯走去。只是就在这时,男人的余光却又瞥见后面出现了几人,同样也抬着床往楼梯的方向走。
“两张床?”
薛理不由地紧皱眉头,和菲奥娜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审问:
“这两张床都是小焕的?”
“是,”说完之后,菲奥娜也觉得有些奇怪,又否认道:“也不是……”
她这模棱两可的话让薛理不由地有些厌烦,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我不是让你在这里跟我打哑谜的,说清楚。还有楼上那些声音,搬个床能这么大动静?是不是小焕他又闯什么祸了?”
“是少爷让人把他的卧室和另一个客房打通了,工人们在重新装修。”菲奥娜道:“这两张床也是要更换的。”
“他把卧室和客房打通干什么?”薛理越听越奇怪,“他一个人还要睡两个房间?两张床?”
“薛总,不是少爷一个人。”菲奥娜纠正道:“是少爷和林小姐。”
“你说什么?”薛理眼神顿时就变了,音调都跟着一转:“小焕他把他的房间和那个林满杏的房间打通了?”
对于林满杏在于家的安排,薛理并没有了解。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菲奥娜应该是给林满杏安排了哪个客房。
“菲奥娜,我可以再吃几个刚才那种红红的小果子吗?”
只是薛理还没听菲奥娜把话说完,就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在他余光里一闪而过。他不过再眨两下眼睛,就瞧见林满杏站在菲奥娜旁边。
只见,她嘴巴上沾染了不知道是什么水果还是饮料留下的汁水。头上也扎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摇摇欲坠,好像多跑两步就会散掉一样。
“我在跟菲奥娜说话,你插嘴什么?”
薛理看她这副没规矩、没形象的样子就心生不满,但这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也就没时间跟她计较,他问菲奥娜:“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清楚,小焕跟她住一个房间?”
“林小姐,你稍等一下。”菲奥娜先是对着林满杏说道,这才又回应薛理:“是的薛总。从少爷回来的第一天,他就跟林小姐住在一个房间了。”
“胡闹!”
几乎是得到菲奥娜肯定的答案下一秒,薛理当时就狠狠地呵斥:“这怎么行?”
怎么能住一个房间?没名没分的,他们又不是结了婚的夫妻。
薛理一直都认为,每个人都必须在婚前保持自己的贞洁,不管男女都应该如此。那种随随便便就经受不住诱惑交媾的人在他看来,不仅荒淫无度,更是不知检点。
想到这里,薛理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震,“所以他们要两张床……?”
菲奥娜面色不改,十分冷静:“少爷说,这样比较方便佣人清理。”
方便、清理?
就算是薛理再怎么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这时候也不至于傻到不知道“方便清理”这四个字意味了什么。
像是在飘满煤气的房间里丢了一颗摔炮,“轰”的一声,薛理顿时被炸得勃然大怒:
“什么方便清理?他这是在做什么?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薛理又重复了一遍,怒火烧得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又深呼吸了好几下,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女仆长旁边,还一副一无所知模样的林满杏身上。
最后,他面色阴沉地抓住林满杏的手臂,音调酝酿着怒意:
“你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
随便进了一楼的一个茶室,反锁上门。
接着,薛理站在旁边的窗前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后,这才转身看向林满杏。
却见林满杏早就坐下在沙发上不说,自顾自地吃起了桌上碟子里的茶点,甚至还一边吃一边给自己倒水喝,半点紧张严肃的样子都没有。
薛理对她的印象这下更是负得不能再负,他冷着脸道:“长辈有事情要跟你说,结果你自己先坐下也就算了,还这么直接吃了起来。”
“真把这里当成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了吗?”
“……”
听到薛理说话,林满杏也不急着回答,而是举起旁边的小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正在吃糕点,但是糕点实在太噎了,她配着水,脖子都快抻出两里地了,都还没咽下去。要是现在说话,她就会跟那个老头子一样,喷得到处都是的。
所以一直到薛理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又要开口教育人了,林满杏才正正好赶在他说话之前,把那荷花酥咽了下去,然后举着还剩了几个的碟子,很大方地问他:“你想吃吗?那你也吃。”
“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了?”
她的表现在薛理看来就是恭维奉承,歪门邪道,他不由地讽刺道:“我是在教你,长辈要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拿出端正的态度。你不要想着讨好我,没有用。”
“所以你是不吃吗?”
林满杏搞不懂他噼里啪啦地在讲什么,“那你直接就说不吃好了,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好啰嗦。”
“……”
真是没家教。
薛理神情更加不悦,而当他看见林满杏的嘴角上还沾着糕点上的碎屑,他眼底的厌恶也都加深了几分。
没家教也就算了,吃东西也这么不端庄。
“把嘴巴给我擦干净再回答我说的话。”
薛理说着又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直到看见林满杏拿着餐巾纸把那酥皮碎屑擦干净了,他的眉头才勉强舒展了几分。
但很快,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男人的眉目就又紧蹙起来。终于,薛理酝酿了片刻后,问她:
“你……你跟小焕这些天,都睡在一张床上?”
?[55]小村姑也能让爹味总裁红温吗?
“嗯。”
听到他的问题,林满杏不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接着,目光飘着飘着就又飘到了面前的糕点上,她有些心动。
虽然有点干巴,但是甜甜的,好好吃,想再吃。
而她的分心自然也落在了薛理的眼中,他二话不说就把那盘叠着糕点的盘子往旁边重重一放,沉着声斥责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认真点,听到没有?”
“喔。”东西被人拿走了,吃不了了,林满杏有些恹恹不乐地应了一句。
见她没有再分心了,薛理的神情这才勉强好了点,于是他开始问她:“你跟小焕还没有结婚,你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你知不知道?”
林满杏:“我知道啊。”
少女说话不自觉地就带上尾音,可这语气在薛理听来就是理直气壮。
“你既然知道你还跟他住一个房间?跟他做那种事情?”
于是,刚熄下来的火,一下子又着了,薛理忍着愤怒训斥道:“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吗?”
“没有。”
林满杏回答得很诚实:“我爸爸妈妈什么都没有教过我,他们很早很早就死掉了。”
“……”
这话让薛理顿时语塞。
男人的表情难得地出现一抹呆滞,而后又是不易被人察觉的懊恼。
他怎么给忘了,她是个孤儿。
这下,薛理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即便坐在他面前的少女,没有任何被冒犯或者提到伤心事的难过,可他还是隐隐有点愧疚。
教育归教育,他没想对她说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尤其是这种牵扯到去世家人的事情,她年纪又小。
只是尽管薛理略有些自责,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事情翻过去。于是再开口时,薛理尝试语重心长地劝告她:
“我的意思是,你跟小焕还没结婚,你……你们做那种事情还太早了,等以后你们要是真的确定关系了,再做也不迟。而且你现在今年四月才刚成年吧?你现在还不到十九岁,你还有发育的空间。那种事情做多了对身体是有损害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
他一口一个那种事情,林满杏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的脸上满是茫然,“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一点吗?”
“你别在这时候给我装傻。”薛理的脸色有些怪异,“你怎么可能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都做过那种事情了,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就算是个傻子,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薛理斩钉截铁。
“我听清楚了,你说那种事情。”林满杏话说得很慢慢的,跟掉了帧似的,听得薛理血压都高了:“可是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你又没说。”
总算是听她把话说完了,但这下薛理的血压被她气得更高了,他紧盯着林满杏,恨不得眼神就这么把人看穿:“你还给我装?”
他没说?那种事情是他一个长辈能直接说出口的吗?她害不害臊!
薛理不知道她现在是装傻还是真傻,但他知道他要是现在再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早晚都会被她气傻。于是,薛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太阳穴上疯狂跳动的青筋,他道:
“上、上床……我在跟你说,你还没跟小焕结婚,所以你以后不要跟小焕做那种事情,你以后不要跟他、跟他上床……听到没有?”
薛理从没觉得一句话会这么烫嘴,以至于他中间重复停顿了好几次,最后才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
只是说完之后,薛理自个儿都有些后悔了,他甚至搞不懂,明明今天他是跟于塍谈要事的,可是现在竟然、竟然会坐在这里,跟这个乡下来的女孩说,让她不要跟他外甥上床?
太不像话了,这太不像话了!
他怎么能跟她说这种事情?
“上床?我好像听过于景焕这么说过,我记得这跟做爱是一个意思,是吗?”
薛理听见林满杏直白到真诚地这么问他。
“轰!”
顿时,薛理只觉得脚下冷不丁地被人烧了一把火,火舌从脚到头将他烧了个彻底,以至于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脸还有耳朵的温度在不断地往上升,整个人都又烫又热。
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在林满杏的面前步履匆匆地来回走了好几趟后,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什么,停下来低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你、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羞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我知道。”
虽然搞不明白薛理为什么突然生气,但林满杏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会写的,林骞尧教过我写字。”
林满杏又低头看了看桌子,又抬头看他:“你是不会写吗?我可以写给你看,但是这里好像没有纸和笔。”
薛理:“……”
有那么一刻,薛理感觉自己被她气得脑袋都是空白的懵,甚至还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呼吸不上来了,薛理于是伸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到后面还是觉得不够,他干脆直接就把西装排扣解开。
“刚才,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薛理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说什么他都感觉奇怪,说什么他都有种等下又要被林满杏气死的预感,最后他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现在还没跟小焕结婚,你们,你们不要做那种事情……就是不要做、不要上床,知道吗?”
险些嘴巴一个秃噜皮,“爱”字就要蹦出口了,薛理连忙修改了自己的措辞。
其实平常他真的不觉得做爱这个词语有什么的,可是现在面对林满杏,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难以启齿。
“我知道了。”
林满杏似懂非懂。接着,在薛理奇怪的眼神中,她忽然就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的同时,还特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于景焕还不知道,你等一下,我去跟他说。”
“你说什么?”
薛理眼皮猛地一跳,心脏也跟着颤抖。最后是肢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让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满杏的手臂。
“你给我回来。”
重新把人扯了回来,薛理眼睛紧闭了好几秒,反复在心里跟自己强调了几遍,面前这还是个孩子,尤其还是个脑子不聪明的傻孩子,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才睁眼看林满杏,尝试和她讲她可能听不懂的道理。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你不能这么直接跟他说。”
“可是我不跟他说,他还是会跟我上床。”林满杏道。
一连听了好几次上床和做爱,薛理现在对林满杏现在这无比直白的话都已经有点免疫了,他立刻就意识到林满杏想表达的意思。
他又跟她确定了一遍:“什么意思?你们每次做那种事情,都是小焕、都是他主动找你的?”
林满杏:“嗯。”
薛理:“那你不会拒绝吗?”
只是最后,林满杏大大方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薛理的手掌紧紧堵住了。
早在刚才那个问题一问出后,薛理其实就意识到自己是问了个废话。毕竟就林满杏这种笨脑子,也只有可能是小焕找她,哄骗她做那种事情了。
这么想着,薛理也觉察出不对劲了。这林满杏怎么看着怎么是个真傻的。结果他外甥把这小傻子引诱回来不说,还把她拐上床……他越想越觉得他外甥好像真不是个人,他好像是得再好好敲打一下。
可薛理哪里能想到,他刚才不过就分了个神,顺着她的话往下又问了一句,结果这死孩子嘴巴却是个没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不害臊!
“这种事情是能跟我说的吗?”
薛理气得拉开林满杏的袖子,翻过她的手背,照着小时候他母亲娜迪亚女士教育他的法子,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她的手背,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明年就十九了,怎么还一点隐私意识都没有?”
“可是是你先问我的。”
林满杏不知道薛理现在是在教训她,因为一点也不痛。她还以为他是在跟她玩打手背的游戏,于是秉持着有来有回的原则,她反手也给他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