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于景焕就想说干嘛不行,但他冷不丁地想到什么,顿时就红着耳朵改口了,他梗着脖子,说话的语气很是理直气壮:
“什么一个房间?你过来当然是跟我一起住了。林满杏,你以为我家很有钱吗?哪里有那么多空的房间给你住啊?”
说到这里,于景焕想着自己会不会糊弄得太明显,于是他又很硬气地说:“房间早就住满了,这些女仆都是三四个人住一个房间,我让你跟我一起住,也是不想委屈你,知道吗林满杏?”
“可是你家不是很大吗?你说外面的小树林都是你家的。”林满杏又问。
“租的。”
于景焕张口就来,他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那些是我家的,但是都是我家租的,就白天能待一会儿,晚上就不行了。晚上大家都得回去挤着睡觉,女仆是四个人一个房间,我是少爷,我有特权,可以一个人睡,但是多一个更好,省钱。”
“那好吧,我听你的。”
林满杏乖乖地应了一声,接着她又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唉声叹气的,巴掌大的脸蛋子,好不惆怅:
“林元宝,你晚上不可以去小树林,你以后只能睡我和于景焕中间了。”
“……”于景焕眼皮一跳。
他看着林满杏蹲在他跟前,念经似的跟面前的狐狸说话,一瞬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空耳了。
不是?
谁睡中间?!
*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于景焕就有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但是当他看见林满杏带着一身热乎乎的水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像个傻子一样,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林满杏的身上。
林满杏像什么呢?
有的时候于景焕觉得她像水豚,像企鹅,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好像情绪很稳定,又好像只是因为她不太聪明。
有的时候于景焕又觉得她像蘑菇,像土豆,营养不良、矮不隆冬的一个,蹲在地上要是不仔细看,可能一脚就踩上去了。
但是现在,于景焕觉得她像个苹果,让他很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热气将林满杏的脸,蒸得红润而又饱满,像是挂在枝头上,熟到随时要掉下来的苹果,而鼻梁两侧红褐色的小雀斑,就是苹果上的花纹。
至于那双他每次看,每次都忍不住看入迷的眼睛,这时候也是雾蒙蒙的,如同水洗过的玻璃珠一样干净剔透,就这么不掺杂一点欲望地看着他。
“于景焕,你洗澡的地方好大,还可以一直躺在水池里,水都不会变凉,好舒服啊。”
虽然林满杏看不懂于景焕的眼神变化,也不懂什么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五分薄凉的饼状图,毕竟她的文化水平实在不高。
但是这不妨碍她杏眼弯弯,开心地和他分享她洗澡的感受,用最简单最质朴的表达方式。
而她这么直白的话语,也让于景焕呼吸都停了一拍。
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欲望,两步上前,两只手直接就捧着林满杏的脸蛋,低头吻了过去。打了舌钉的舌头更是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卷着林满杏的津液,水声啧啧作响。
直到于景焕听见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眼皮一撩看见两个穿着女仆捧着林满杏更换下来的衣物从她身后走过,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只是虽然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继续这么亲林满杏,但于景焕也实在安分不到哪里去。
他两只手揉捏着林满杏的脸,看着她被他挤出小鸡嘴,忍不住就又低头啄了一下。
“林满杏,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没有用过花洒浴池,需要女仆进去教她,笨笨的很可爱。
一走出来就被他亲,被他的舌钉刮得不舒服了也没有揍他,乖乖的也很可爱。
于景焕怎么看都觉得她可爱。
他又摸了两下林满杏的脸,跟狗似的在她脖子上吸了两下那自己早就用惯了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好闻起来的薄荷味的沐浴乳香气,这才拉着林满杏,让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你先坐在这儿,我洗完就出来给你吹头发。”
*
“咚咚咚”
标准的三下敲门声响起后,同样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的乔斯佰,安静地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在约摸一分钟后,乔斯佰听见了门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他面前这扇门就被于景焕一把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青年那头标志性的,有些掉色的银灰色头发,和他那张俊朗但嘴角带着淤青的面庞。
但乔斯佰的话没有说完,就先看见于景焕的身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跟雨后春笋似的从于景焕的手臂一侧探了出来,本来酝酿好的话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卡了壳。
很多鸟类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有特别的喜好。
这一点其实在人身上应该也有所体现。
否则……
乔斯佰不太明白应该怎能才可以更好地解释,解释为什么他看到林满杏那亮晶晶的,还略微红肿的嘴唇,会思绪突然一空。
只是这种走神的失误,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身为于家的管家,乔斯佰很快就又调整好自己的姿态,他重新又问了一遍刚才没能问完的问题:
“少爷,想问一下,你现在可以去书房了吗?”
*
于塍的书房是在主楼的五楼。
准确来说,是整层五楼都是于塍住的区域,会客厅、会议室、卧室、茶室、书房……还有他养了一大堆花花草草但没活几株的室内花房,即便于景焕已经在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有的时候,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他一时半会儿也都想不起来这个房间是用来干嘛的。
事实上,原本于景焕住的三楼,构造其实跟这儿也差不多。
只是后来他叛逆期,会议室被他改成了麻将室,茶室也被他改成了酒吧吧台……当时于塍就被气得直接扛着拐杖亲自动手砸了一通,足足砸了有五分钟,拐杖都砸坏了一根。
一边跟在乔斯佰身后,于景焕一边牵着林满杏的手,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就没忍住凑到林满杏脸颊边跟她咬耳朵,准备跟她说些悄悄话。
“少爷。”
却在这时,乔斯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站在书房门口的女仆刚准备为他们开门,就看见乔斯佰先她一步示意打断她的动作,女仆于是又安静地收回手。
“在进去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
乔斯佰依旧是笑着,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满杏身上,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于景焕,问:
“如果您不想老先生的拐杖当着林小姐的面砸在您的腿上的话,等会儿您最好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和林小姐的距离。”
于景焕:“……”
于景焕说悄悄话的动作一顿,被乔斯佰这么贴脸开大,他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也很呛人。
“要你说,我当然知道。”
“好的。”
对他不耐烦的态度,乔斯佰面上笑容依旧,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愤怒。接着,他转头看向女仆,对着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后,面前深棕褐色的房门缓缓打开。
*
一进门,于景焕就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贯穿他十几年的檀香味道,依旧是那么呛人、那么让他抵触,一下子就唤醒了他被于塍教导的、讨人厌的回忆。
入目是以深咖紫色为主调的、复古而又典雅的装潢。
巨大的紫檀竹纹书柜整整打了三面,厚重的书籍前,随意摆放着不知道历经了多少朝代的花卉纹盘和金铜佛像,只有窗台前,那几盆绿植勉强为这肃穆的环境增添了点生机。
书桌上,香炉中的沉檀香烟雾袅袅,桌后,神情严肃郑重的老人笔挺地坐着。而桌前,两把圈椅各自侧摆着,左侧一把上,则坐着个身穿纯黑三件套西装、乌发梳理成整齐背头的成年男性。
他双腿交叠着坐着,裁剪修身的西装裤包裹着男人笔直的长腿,林满杏跟着于景焕进来时,他还正从容地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饮啜着。
只是尽管男人的发色是乌黑的,但他过分优越立体的五官、清晰分明的面部轮廓线条,以及那双狭长的墨蓝色眼眸和比常人都要深邃几分的眼窝,都显示着他有着一部分的西方血统。
“老先生、薛总,”
乔斯佰恭敬地朝着他们两个人问了声好,接着又说:“少爷和林小姐已经到了。”
“到了吗?”
薛理捏着茶杯,冷淡地撩去一眼。明明是坐着,可他的眼神却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尽显上位者傲慢的姿态。
“到了怎么不知道喊人?小焕,看见我不知道叫一声舅舅吗?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于景焕:“。”
三个月不见,还是这么有爹味。
从小到大于景焕就没少感受到薛理那扑面而来的大爹味道,或许是觉得他妈死得早,他又是他唯一的外甥,他需要承担起教养外甥这个义务,所以尽管薛理大他不过十岁,面对他还是浓浓的封建大家长做派。
不过他也只是口头上会训他几句,实际上大部情况下还是对他挺好的,虽然他有心无力,公司实在很忙到不了场,但是钱一般都到场了。
所以,听见薛理的话,于景焕虽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朝着薛理喊了声“舅舅”。
接着,他转头就又跟林满杏介绍:“林满杏,这是我的舅舅,你以后也喊他舅舅就行。”
“于景焕。”
只是于景焕才刚这么说完,林满杏都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紧接着男人那带着明显不满的低沉嗓音就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薛理没有再喊于景焕从小到大喊的“小焕”,而是用着沉沉地喊了声他的大名后,仿佛眼中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风暴,他幽深晦暗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满杏身上,如有千斤。
“我只有一个姐姐,你妈妈也只有你一个孩子。不是什么野东西都配喊我舅舅,知道吗?”
……
薛理的话一出,让本就有些肃静的书房,气氛更是一下子到了凝结的程度。
虽然在通知这位薛总的时候,乔斯佰就已经能预料到这个场面,但真到这个时候,此时此刻在这个房间里,作为仆人的他,还是忍不住抬眸去看一眼,这场即将开始的审讯的主角。
一点也没感觉到现在的氛围有多奇怪,更没有感觉到薛理的话是在侮辱她,林满杏从进门到现在都是脑袋空空的状态。
作为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人,林满杏闻惯了各种各样的花香果香草香,现在鼻子冷不丁地接受到这种奇怪的味道,她只觉得整个人被熏得脑袋都有点晕晕的。
她扯了扯于景焕的袖子,没有注意到身旁青年脸色的难看,林满杏直接就仰着自己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腮帮子也一缩一缩的。
她无比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觉:
“于景焕,这里好臭,我感觉我中毒了……”
?[37]小村姑也能被爹味总裁审问吗?
在看见本来面色红润的林满杏小脸煞白,毫不遮掩地干呕了两下,整个人蔫蔫的像是被雨打湿了的小白菜后,乔斯佰才知道,原来薛理也会有这种难看的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薛总吃瘪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说于塍的脸色很好看。
于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这几年他被于景焕气了不知道多少次,脸色难看的次数多了去了。林满杏这几句话虽然有杀伤力,但到底还是比不过三个月前,于景焕拿打火机烧了他的头发这个举动让于塍更有想杀孙子的冲动。
但薛理可没有被于景焕烧过头发,他也不会让于景焕有烧他头发的机会,可以说,薛理在别人手里讨不到好的次数,屈指可数。
“乔斯佰,你傻站着干什
么啊?把那破香给我灭了,开窗通风啊!”
“还有你,端杯水过来、不对,端杯果汁,要酸一点的,听到没有!”
也顾不上跟薛理生气了,于景焕一边弯着腰给林满杏拍背,一边朝着乔斯佰和房间里站着的女仆喊话,说完之后,他就又低头看林满杏的情况,脸上着急紧张的神色任谁都看得出来。
“没事啊没事啊林满杏,不是中毒,这个香没有毒的,它就是纯臭。”
于塍:“……”
“你第一次闻头会有点晕很正常,我闻了十几年我现在有的时候也会想吐,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咱们就不进这个房间了。”
于塍:“……”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先是看了眼那香薰炉子,接着又转头看向神情略显僵硬,想说什么但又有所犹豫的薛理,低声问他:“薛理,我问你,这味道……这味道真有这么呛吗?这死丫头不会是装的吧?”
听到于塍跟他说话,薛理的眼神这才从面前两人身上缓缓挪开,他先是沉默了片刻,等到于塍不耐烦地又说了句“问你话呢”,他才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不知道是被熏出来,还是被气出来的郁气,说:
“老爷子,你是该给你的书房通通风了。”
*
几分钟后,喝了一大杯橙汁的林满杏,脸色总算是好起来了。
一个小时前,林满杏还为着很大很大的、水还不会变凉的浴池,想着这个地方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她可以多待几天。
“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林满杏?”
原本还站着的林满杏,此时也坐在了薛理对面的椅子上,而于景焕则是站在她身旁,一边接过她手里头的果汁杯放在桌子上,一边又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的脸色。
“够了啊于景焕。”
于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孙子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他?他这时候倒是上赶着给一个农村来的女人当牛做马了,像什么样子!
于是,于塍朝着他呵斥道:“香也给她灭了,窗也给她开了,水也让人送过来了,是不是要我把这个书房给她拆了你才满意?你给我适可而止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我们又没跑。”
回来第一天累得要死就要搞什么审讯盘问,于景焕本来就已经很不耐烦了,没想到一进书房就又搞出这种事情。加上刚才他又听见林满杏跟他小声说了句“这里好臭、我想回家”,那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委屈都要委屈死了……
这下,于景焕的心情彻底低到冰点,他二话不说就又怼回去。
“要不是你装叉点这破香,她现在至于这样吗?我以前就跟你说这香臭得要死,你就不信就不信。其他人那是碍着你的面子不好意思吐槽才说你品味好,你个糟老头子还真信啊?现在好了,把人臭吐了你高兴了?”
“咚!”
而于景焕这么不留情的顶嘴,直接就把于塍最后那么点耐心也消耗殆尽了,老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猛地站起来,指着于景焕就骂,中气十足:
“死兔崽子,给你个台阶下你还敢给老子顶嘴了!蹬鼻子上脸是吧?”
紧接着,于塍又话音一转,朝着另一个人喊道:“乔斯佰,带人把这个混账捆起来给我抓进去!别让他跑出来,听到没有!”
*
于塍的书房里,除了卫生间以外,还有个单独的休息室,和小型会议室。
于景焕就是被抓进会议室里去的。
一开始于景焕不是没有反抗,但考虑到林满杏以后想要继续待在这里,不管怎么样,这么一出是逃不掉的,所以最后他还是放弃抵抗。
而当他跟着乔斯佰走进这会议室里时,就瞧见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放映的赫然就是书房的实时监控。
“少爷,待会儿不管老先生和薛总说了什么,您都不可以出去。”看到于景焕意外的神情,乔斯佰贴心地提醒道。
“那要是等会儿我硬要出去呢?”于景焕冷着声问他。
乔斯佰微笑回应:
“那林小姐明天就会被送回她原来的地方。”
*
于景焕和乔斯佰进了会议室,本来站在一旁待定的女仆,在沏好茶后,也被于塍摆了摆手叫出去。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林满杏、于塍、薛理三个人。
没有人再顶嘴气他,于塍的脸色勉强好了些,但当他又看向面前这个捧着重新倒满的橙汁杯、傻不愣登地坐在那里,连个屁也不知道放的小丫头片子,于塍心头那股火气顿时就又上来了。
不是,这个死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个混账言听计从的,甚至还愿意为了她滚回来重新做他的继承人。
对于于景焕乖乖回来继承家业,于塍当然是乐意看到的,可他不乐意看到于景焕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
这只会让他想起于景焕那个没用的爸,想起他那个怎么在葬礼上给老婆殉情,甚至还想着把他唯一的孙子也一起带走的情种儿子。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于塍沉着张脸,老人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几十年的掌权让他即便到了古稀之际,也依旧精神矍铄、气势威严。
他一边问林满杏,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拂了拂茶沫,一副游刃有余的审讯姿态。
“我知道,你是于景焕的爷爷,于景焕跟我说过。”林满杏回答。
刚才在房间里,林满杏就听见于景焕跟她说,之前那个在门口叫住他们的老人,就是他的爷爷。
但是林满杏有些奇怪,这个人和她想象中长得不太一样,有什么问题就直说,林满杏一向这么实在,所以她又问:“但是,你的头发不是被于景焕烧光光了吗?你的头现在不应该是卤蛋吗?为什么你还有这么长的头发?”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