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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
明黄的火舌生起,舔舐着被架在树枝上地,已经处理好了内脏、刮好鳞片的鱼,顿时烧出了点点焦黄。
于景焕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没好气地骂着蹲在他旁边,正专心致志看着烤鱼的林满杏:
“吃吃吃,就知道吃,刚才就应该让你掉进湖里!还坐在牛身上钓鱼,林满杏你一天天的不整这些幺蛾子会死啊!”
在刚才于景焕抱住她后,他才发现林满杏原来手里头还握着一个钓鱼竿,只是因为她背对着他,所以他才没有看见。
而林满杏刚才也不是做别的,她正是坐在那头水牛的身上钓鱼,因为鱼上钩了,她用力往后一扯,所以人才往后一倒,差点没栽过去。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他花了十几分钟凑合地搭了个火堆,完了又拎着那条鱼回去找林丽娟,在她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把这鱼处理完了,又带着那些调料哼哧哼哧地跑回来。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把鱼烤上了。
“还敢让我给你烤鱼,林满杏你脸可真大啊,连我都敢指使,看我到时候回去怎么收拾你。”
于景焕一边往鱼身上洒着林丽娟那里讨来的盐巴和孜然,一边嘴上又骂骂咧咧起来。
“于景焕,它要多久才会熟啊?”
“我又没烤过,我怎么知道?估计再一会儿就熟了吧?”
刚才忙活了半天,现在又坐在火堆前,于景焕只觉得热得不行。他又抹了一把汗后,终于忍不住了,把那鱼架好后,双手就搭在卫衣下摆,利索地就把上半身唯一一件衣服脱掉,把它塞给了坐在他旁边的林满杏。
“帮我拿着,别放地上啊,不然脏了你帮我洗。”
“喔。”
林满杏乖乖地抱着他那件硕大的卫衣,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烤鱼。
而于景焕脱完衣服觉着凉快了,他也重新拿起小树枝,换个面让鱼烤火,同时转过头跟林满杏说话:“等会儿敢说不好吃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林满杏?”
很快,不过又几分钟的时间,鱼的两面都烤成焦褐色,于景焕估摸着能吃了,这才举起那插着鱼的树枝拿到眼前看。只是拿的时候,于景焕余光一瞥,忽然发现什么。
可以说,几乎是鱼到哪里,林满杏的眼神就跟到了哪里,眨也不眨的,就差直接黏上去了。
“林满杏,你想吃啊?”
见状,于景焕心里不由地起了些逗弄的意思,他晃了晃手里头的鱼问她。
“嗯嗯。”果不其然,林满杏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看着那鱼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显然是馋得不行。
“给你吃也不是不行。”
看着她这样子,于景焕有些恶劣地问她:“但是你总得拿点什么来交换吧?”
“……”林满杏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一怔,接着,她有些不解地问:
“可是这条鱼就是我钓的。”
于景焕:“……艹。”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这村姑早不聪明晚不聪明,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脑子灵光起来了?
于景焕有些语塞,但这也不妨碍他继续厚着脸皮,梗着脖子,义正言辞道:
“但是这是我烤的,鱼鳞也是我刮的,火也是我生起来的。所以它现在归我,你要是想吃,你就得……”
只是,看着林满杏的脸,于景焕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于景焕,我想吃……”
面前的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鱼),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像是饭后那洗干净的葡萄一样,圆溜溜的,倒映着他的脸。
因着天已经有些暗了,火堆也就显得更亮。明艳的火光照亮她那张白净的小脸,映得她鼻梁两侧的小雀斑更加可爱,也照得她的嘴唇都亮晶晶的、红艳艳的,好像果冻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几乎是一瞬间,看着林满杏这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等待投喂食物的样子,于景焕脑海里忽地就闪过了他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可爱,想x。
喉头变得有些干渴发紧,于景焕忍不住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想要润润嗓子。
真的好可爱啊她,林满杏为什么会这么可爱?脑子不聪明的人,都会像她一样可爱吗?
不对,应该只有她会这么可爱。他之前遇到那么多蠢蛋,就压根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想打爆他们的猪脑,让他们回炉重造。
……难不成是林满杏给他下了什么药了?
于景焕又一次忍不住生起这种想法。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碰上林满杏,就变得很奇怪。有的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林丽娟在他的饭菜里给他下药了。他甚至还会想,是不是林满杏给他下了什么蛊,就比如里的什么情人蛊啊之类的,毕竟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有蛊虫……否则他怎么会只是看着她,就想要亲她呢?
毕竟他原来可是无比讨厌这种事情,觉得这种交换口水的事情很恶心。
“林满杏,你想吃的话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于景焕很努力地控制着他的目光不粘在林满杏那肉嘟嘟的嘴唇上,他有些紧张地又舔了舔嘴唇,问她: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天天找你玩,每天早上看你吃饭,陪你和那几条傻狗跑来跑去的,给你当人形枕头,还跟个白痴一样,忙前忙后给你烤鱼,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琢磨着怎么把你打包带走。林满杏,你猜猜,为什么?”
他喜欢她。
“因为我喜欢你。”
不等林满杏说出类似于“因为没人陪你玩”、“明明是你要来找我的”这类气得他想吐血的答案,于景焕就先开口说了出来。
他紧紧地注视林满杏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喜欢你,林满杏。”
而再又一次说出这话的时候,于景焕才发现原来把喜欢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更没有他想象中,会感到羞耻或者是……丢脸。
就算是丢脸又怎么样呢?丢脸他也喜欢,丢脸他也无所谓。
只要这个人是林满杏就好。
于景焕想着,缓缓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在遇见林满杏之前,于景焕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因为一个人有这么多情绪,和林满杏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无比鲜活充实,哪怕是他被她气得半死,他都会觉得这种愤怒的情绪无比上瘾。
他的前十年太压抑了,他被迫压抑着情绪,被于塍、被他自己、被他那个死掉的爸往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驯养调教。哪怕是后面他跟于塍唱反调,他开始放纵叛逆,他也只觉得这样短暂的快乐虚无缈缥。
喝酒有意思吗?泡吧有意思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放纵过后,他只感觉无尽的空虚。而每一次的放纵,都会让下一次快乐的阈值又被提高一节,让他只能寻求更多的刺激,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到后来,他都有些麻木了。他做那些事情,压根就不是为了释放天性、得到快感,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报复,报复于塍、报复他死去的爸妈,报复他自己。
好像他成了一个烂人,他们就会后悔当初那样对待他,他就能以此来慰藉自己。可实际上,这么做到最后,除了让他变成一个花天酒地的废物,没有其他作用。他的心脏空落落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可是看着林满杏,只是看着她,他就感觉心脏变得充盈丰满,只是看着她,他就有着属于正常人应该的喜怒哀乐。
“啪嗒”
轻飘飘的、不夹杂着任何侵略的欲望的一吻结束,随着什么东西掉落在草地上的声响响起,于景焕将那烤鱼随手一丢,紧接着就双手握着林满杏的腰,轻而易举就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从昨晚到刚才,于景焕一直以为,他真正决定要带林满杏走,是因为被林满杏和林骞尧做i这件事给刺激,他不想再看到他们在一起,所以他才想带她走。
但是就在刚才,就在他说出他喜欢她的那一刻,于景焕意识到,不是的。
不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林满杏和林骞尧在一起。
是因为……他想要跟林满杏在一起。
是因为,他只想和林满杏在一起。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于景焕抵着她的额头,那双深邃的、漂亮的桃花眼,有什么粘稠的情绪,在不受控地膨胀溢出:
“林满杏,和我回京市吧。”
和我在一起吧,林满杏。
话音落下,于景焕搂住她的腰,真正地吻上刚才他就在肖想的那一抹艳红。
*
明亮温暖的火堆旁,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年,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坐在他怀中的少女,一只手温柔而又带着禁锢意味地抚摸她的乌发。
吻如铺天盖地的网般笼罩着面前的人,像是沙漠中穷途末路的旅人,遇见了唯一的绿洲,于景焕不知餍足地汲取着她口中的津液,不给她一点逃离自己的机会。
“你们在做什么?”
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火堆旁,正值芳华的青年男女相拥而吻,充满爱意和浪漫,好像世界都为他们静止时间了一样。
可为什么其中一个人会是林满杏!
林骞尧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双眼猩红。他紧攥着拳头,几乎是在问完那句话后,就二话不说冲过去,将林满杏从于景焕怀里扯了回来,紧接着他不由分说就给了那个没穿衣服不知廉耻的贱人一拳。
“砰!”
?[31]小村姑也能让大少爷为爱妥协吗?
被突然地打断亲吻,于景焕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那让人上瘾的美好感觉上。因此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完完全全地承受了林骞尧这一拳。
肉体相撞的声音闷重但响亮,于景焕被这一拳砸得身体都往地上一倒,脑袋也嗡嗡地痛得厉害。
“满满,满满,别怕,你别怕,我在这里。”
少女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里,林骞尧紧紧地抱着她,又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这才确定她就在他的面前,没有被人带走。
而后,林骞尧又想起什么,把林满杏松开。
“满满,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衣服有没有都穿好?”
于景焕没有穿上衣,林骞尧不确定在他来之前,这个贱人还对林满杏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他又上下握着林满杏的臂膀、腰部还有大腿又检查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林满杏那红肿得可怜的嘴唇上。
即便天已经暗了,但林骞尧还是能借助火光看清楚,林满杏的嘴唇亮晶晶的,显然是另一个人在上面留下来的痕迹和水渍。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都对她做了什么!
一瞬间,林骞尧只觉得心头的怒火烧得更盛,想杀了于景焕的心都有。
林骞尧伸手,大拇指指腹用力地擦拭着林满杏的嘴唇,想要将那些恶心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口水擦干净。同时他用着忍耐的声音,压抑着什么,细声细语和她说话:
“满满,我们回去把嘴巴洗干净好不好?把嘴巴洗干净。”
只是林满杏却压根没有想到他在极力忍耐着,她依旧一无所知地在林骞尧那根摇摇欲坠的,理智的弦上疯狂跳动。
“林骞尧,我想等会儿回去,我还没吃鱼。”
林满杏说着就又指了指湖边,她有些兴奋地说:“我下午钓的,于景焕他已经烤好了。”
“……”
青年太阳穴上的青筋鼓动得厉害,林骞尧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太失态,不能吓到林满杏。
“下次再吃好不好?我明天就去镇上买鱼,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都可以,我们明天再吃,现在先回家。先回家,满满,听话。”
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和体面说完之后,林骞尧紧握着林满杏的手,用着她不能抵抗的力道,带着她就要往前走。
林满杏有些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眼于景焕的方向,忙活了那么久,她还没吃呢,她不想就这么走了。于是她又一次开口想要跟林骞尧说:
“可是我还没……”
“林骞尧!”
但就在这时,于景焕突然出声喊道,声音响亮得实在很难让人无视,他用手背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又满不在意地碰了下伤口,疼痛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他于是继续轻蔑地开口问道:
“你是叫这个名字,是吧?”
林骞尧听到他的声音,身形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充耳不闻,就又继续拉着林满杏的手往前走。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还是忍不住紧握成拳。
只是他的沉默离开,并不能阻止背后那道声音继续响起。
“虽然我觉得你没必要知道,但是看在你们家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还是要说一下。”
于景焕紧紧盯着那道背影,还带着淤青和血的嘴角逐渐上扬扩大,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喜欢林满杏,我要带她走。”
“……”
听到这里,林骞尧脚步终于停住。
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昏暗的光照射得他那双眼睛更加晦暗,有什么可怖而又狠毒的情绪在青年的眼中滋生着,林骞尧死死瞪着正前方。
暴虐的情绪如同丝丝缕缕的藤蔓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逐渐用力勒紧,好像下一秒充满愤怒的心脏就会被彻底炸裂开来。林骞尧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快要松开握着林满杏的手。
“林骞尧?”
但就是这时,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
林骞尧猛地惊醒。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甚至是后背都已经被汗浸湿了,夜风吹过,激起一阵凉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之后,重新牵着林满杏的手,往前走。
“满满,我们先回去。”
他必须要先回去。
他得重新找乔斯佰问清楚,问清楚于景焕到底什么时候走。
问清楚……他们到底会不会由着于景焕这样强抢人妻。
于是,这么想着,林骞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自己又被身后的那人说的话激怒。
“林骞尧,这一拳,我会讨回来的。”
*
乔斯佰不得不承认。
不管是第几次看见林骞尧,他都会奇怪这么一个落后的、贫穷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低贱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养出他这种人?
毕竟怎么看,林骞尧都不像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不过……
乔斯佰在看见他来之后,就大概猜到了一些,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
“乔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打扰你。”
怒火还在啃食着心脏,看着面前气质斐然的男人,林骞尧没有心情再多和他周旋,走了个礼貌的过场之后,他直接问:
“上次你说你们会提前离开这里,但是到现在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这而段时间,这位于少爷可以说是每天风无雨阻地来我家找我妻子。之前你说让我先忍耐一段时间,所以我已经很努力不和他起冲突。但是他变本加厉,现在甚至还对我的妻子做出猥亵的行为……”
说到这里,青年男女亲吻的画面仿佛又在他眼前浮现起,只是一想到那个赤裸着上身、恬不知耻的贱人亲了林满杏,林骞尧就恨不得直接撕烂他的嘴。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乔斯佰:
“我想请问你,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在听见他这个问题之前,乔斯佰其实也拿捏不准,但现在,他已经差不多能够确定下来了。
那位林小姐……她应该是成功了。
这么想着,乔斯佰优雅而绅士地朝着林骞尧鞠了一躬,他面露抱歉,说:“不好意思,林先生,针对少爷打扰林小姐的事情,我先在这里替少爷向你道歉。”
“不是打扰。”
林骞尧厌恶他这轻飘飘地揭过于景焕做的丑事的态度,他又一次强调:“是猥亵,乔先生,他在猥亵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