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受伤了,因为裴玔看见会难受。
冯蔓说她做不到。
「小狰,我救不了你。你要么忍着,要么就把他打死。你还小,打死他也没事。」
我跑不掉,就没再去找过裴玔。
他太温柔了。
本来我不疼,但他一给我上药,我就疼。
他要是流泪,我就更疼了。
我用钢棍把我爸打残那天,去找过裴玔。
可惜他不在,店里的阿姨说他去学校了。
我不知道裴玔的学校怎么样,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总被人揍。
裴玔说,疼痛是不对的。
所以我还手了,揪着踹我那家伙的脑袋往地上砸。
于是,我连学校也待不下去了。
碰到秦镇,拿起刀的时候,我恍悟,原来我是天生的恶人。
不怕疼,不要命,狠心又缺乏怜悯,很快就在街头混出了名堂。
十七岁那年,裴玔和冯蔓结婚。
结婚当晚,裴玔就把我接走了,他说:「冯狰,跟我走吧。往后,我养着你。」
裴玔来得实在太晚了,我已经不需要他养了,但我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15
我看着裴玔,突然有些懂了。
十五岁那年,我满身苦难,走到裴玔面前。
于是我的苦难,成了困住裴玔的局。
他想救我。
他把救我,当成他的责任。
他的救赎高高在上。
足够温柔,足够温暖,足够宽容。
这种救赎,包含极大的迁就,迁就所有的爱恨,容忍我肆意妄为。
我看不透,把他当作凡人,以为能缠他一身私欲。
我伸手,摸了摸裴玔的脸:「裴玔,我受不受伤,死不死,跟你有个屁关系。别他妈来当我的救世主。」
撤开手,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秦镇我自己会杀,我会提着脑袋不断往上爬,用不着你帮忙,你少妨碍我。」
裴玔拉住我,气得双眼通红:
「冯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像你这样没脑子的亡命之徒,有几条命够用?」
「不用我帮忙?你在外面杀人放火,我跟在后面给你擦了十年屁股。秦镇都进局子好几次了,你一次没进去,真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吗?」
我甩开他的手,给了他一拳,把他摁在座椅上:「用不用我跪下给你磕个头,谢谢你救我一条烂命?我他妈是死是活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裴玔,我用不着你救。我就是被人砍碎了扔进海里喂鱼,也是我罪有应得。求你收收慈悲吧裴菩萨。」
16
上港的局势一天一变。
秦明怀的贩毒点被条子端了,连夜出逃,被击毙在港口。秦镇进了局子一趟,在警察局发病死了。
秦镇死后,上港陷入了混乱。
为了争权,宏兴会内部陷入了乱斗,争抢地盘,火并不断。
警察趁乱清算黑帮势力,哪里有枪响,哪里就有警笛。
而我,在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候,得知裴玔被仇家抓了,有生命危险。
我在港口搜遍一百三十七艘货轮,没有找到裴玔。
「冯狰。」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猛地回头,看见裴玔时,一块帕子捂住了我的口鼻。
操,被骗了。
17
醒来时,听到悠长的笛鸣。
冲出船舱,黑夜下沉,落进海里。
船离岸很远了,上港仿佛被海埋了,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