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父子明显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废了两个卖毒的杂碎两双手,擦着手上的血下楼,吩咐阿进:「查查秦明怀的货在哪儿,连人带货一起给我埋了。」
阿进犹豫了:「狰哥,咱们真的要跟龙头对上吗?」
「人都在我脑门儿上跳舞了,还让我装没看见?今天秦明怀能在我的场子里贩毒,明天秦镇就能把毒塞我嘴里。毒在我这儿卖,钱装他们兜儿里,我他妈是菩萨?」
转角瞥见了吧台处的裴玔。
他迎面走来,我瞬间噤声,脑子一片空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在裴玔面前演了六年老实本分的修车工。
血腥是一点儿都不敢往家里带。
一是不想裴玔知道太多。
道上混的,朝不保夕。
我的命贱,死了就死了。
裴玔不一样,裴玔贵。
二是我八年前跟裴玔发过誓。不拿刀,不打架,不做坏事,本本分分被他养一辈子。
我骗了裴玔,怕他不跟我一辈子。
4
裴玔结婚后,冯蔓几乎没回过家。
冯蔓不管我,也不管裴玔。
我十六岁辍学。
十七岁,裴玔把我接过来,跑遍市里所有的中学,几番比较,又跟人喝了几顿酒,把我送进了一个师资力量雄厚,校风端正的学校。
事成那天,裴玔醉倒在沙发边,抱着我揉,下巴放在我的头上,说:「我们小狰有学上了。不要怕,我会撑着你,你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我张了张口,没告诉他我不想上学。
我乖乖地喝牛奶,乖乖长高,乖乖去学校。
然后在裴玔看不到的角落,提着长刀,跟人火并。
裴玔从我身上发现了伤,后来在巷子口逮到了跟人打完架,一身血的我。
我在裴玔审视的目光下,半边身子都麻了。
阳光底下的裴玔有多干净,阴影里的我就有多脏。
我梗着脖子把自己拼起来,竖起浑身的刺。
说:「看到了?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一点都不乖。」
「我不想上学,是你非让我上学的。」
「你要是觉得麻烦,不想要我了,我就走。」
裴玔动了,他走过来,蹲下身,用白衬衫的袖子去擦我脸上的血。
「不想上学就不上,你长大就是一事无成,我也养得动你。」
「我不会不要你,我把你接过来,就做好了养你一辈子的打算。」
握住我的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把我的刀拿走。
「但是冯狰,我要你发誓,不要再拿刀,不要再打架,不要再受伤,不要命悬一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被我养着。」
我发誓,裴玔就信。
他正得有点傻。
裴玔跟我不一样,他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怕就只有被我姐绿了这一件。
而我在十五岁之前,就把能吃的苦全吃完了。
我从泥潭里挣扎出来,黑透了,漂不白,发誓也不行。
有时候,我就想,裴玔早把我接出来两年,或许我就真的能做一个乖小孩儿了。
如他所愿,好好上学,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不行,从十六岁,我拿起钢管把我爸打残开始,从我跟着秦镇入了宏兴会开始,我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在上港,人要是拿起了刀,入了什么帮会,就只能往上爬。
要么做老大,要么就去死。没有中途离场的可能。
5
阿进说:「狰哥,我好像看到咱姐夫了。」
「……」
谢谢,我没瞎。
裴玔好像在找人,四散的视线突然落到我身上,皱起眉头,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