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苒可能是热,也可能是烦,这会儿心情特别燥:“要不,咱们先去赌马吧?赢点钱也好。”
徐白安抚她们俩,又换了块干净巾帕给冯苒:“既然来了,自然要等到人,跟他说一声再走。”
否则,男人肯定要给她们女人盖“任性”、“耍小性子”、“小姐脾气大”等恶名。
不能叫旁人有推卸责任的机会,也不能被抹黑。
“也好。”
等了片刻,没等来万鹏立,却等来了萧珩。
萧珩与宋擎一起。
棚内座位上几个人,都站起身,除了萧珠。
萧珠斜看萧珩,又翻了个大白眼。
“……好巧。”徐白说。
萧珩:“不是巧。是我听说你们要来南郊的马场玩,特意过来看看。平时你总是很忙。”
徐白:“……”
“聊几句吗?”萧珩问她。
徐白点头:“好。”
萧珩便与她走开,到另一处棚内说话。
这处凉棚最宽敞,只摆了一张桌子,不像徐白她们订的那个凉棚,有四五张桌子。
四面通风,有了点凉意。
徐白离开,宋擎占据了徐白的位置,面颊带着一点笑意,与她们打招呼。
“你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萧珩说,“看样子,滕禹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他可以拿捏你。”
徐白表情平静:“不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突然对我不错?”
“你不喜欢这样?”
“不,只是略感意外。”萧珩道。
徐白:“你我二人,并无深仇大恨。准确说,我们似油与水,完全不能相融。
我时刻躲着你,你也许觉得这样猫捉老鼠好玩极了。我想通了,咱们可以正常交流。”
萧珩表情疏淡。
骄阳闪进了他眸中,深褐色瞳仁染上金芒。
“不需多久,你就会发现,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徐白道,“我也不适合做你的太太。”
“适合?”萧珩似咀嚼这个词,“我不需要适合的人。”
徐白:“你需要什么?”
“你。”
徐白:“……”
她用力吸桔子水。
太冰,她又吸得太猛,脑壳一阵刺痛。
她没有看错萧珩,这个人一团糟。他在乎的东西极少,故而随心所欲。
正常人靠近他,边界全部被打碎,会跟着发疯。
徐白突然对留洋的生活释怀。不是她不好,是萧珩太另类。她那些自我审判,都只是她在为难自己。
“岁岁,我以前问过你,是否愿意同我去港城生活。”他捧了一杯冰镇桔子水,静静看她。
徐白:“我记得。”
“如今呢?如果你觉得,做我的太太,需要把自己变得适合,我们可以离开。去陌生的地方,做自己就足够了。”他说。
徐白心中平静,细细思量他这席话。
如果她还爱他,未尝不可。
“萧珩,你可以自己去港城。”徐白说,“你不需要军政府的条条框框,你也不喜欢被束缚。”
“你难道喜欢?”
“束缚,也是秩序。我喜欢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束缚,过度自由会叫我无所适从。”徐白道。
萧珩挑眉:“有点怪。”
“有点怪的人,是你。”徐白道。
萧珩倏然淡笑了下。
他极少笑。
整齐牙齿,笑起来眼睛一弯,莫名干净温柔。
似所有的邪念,都被他这个笑容净化了。
他长得真好。
老天爷似乎把优点全部加给了他外貌,导致他内在如此疯癫与混乱。
他说:“岁岁,我们很久没这样坐下来聊天。”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从订婚开始,他靠近她,视线总会落在她颈项上。
纤细优美的脖颈,细腻肌肤,可以瞧见淡青色血管。
他以为,他想要拧断、咬碎。
直到他真的咬过,才意识到不是,他只是想亲她。
这个认知的明朗,他花了整整五年时间。
故而现在徐白恨他、抗拒他,他也不恼。
也许他会再用五年时间,来消弭他们俩之间的冰层。
今天,能这样安静坐着,哪怕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萧珩也很开心。
萧珩不怪自己浪费时间。
他与她,有长久一生。如果要死,可以一起堕入地狱。
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生死相随,可以慢慢去相处。任何的浪费,都只是不值得。
萧珩伸手,摸一摸她面颊:“岁岁,往后我们都这样说话,行吗?你可以骂我。”
徐白避开他的手。
余光瞧见一个高大身影,阔步朝凉棚这边走过来。
再定睛一瞧,徐白看到了萧令烜。
萧令烜也看到了她,黑眸在她脸上流连一瞬,朝萧珠那边走了过去。
徐白站起身:“我先过去。”
萧珩立马拦在她面前。
“不忙。”
“是四爷过来了。”徐白道,“我带阿宝出来的,却没和她坐在一起,这很失职。”
萧珩:“宋擎在那边,他可以保护阿宝。”
又道,“我随你一起过去。”
徐白绕过他,往回走。
几步到了跟前,萧令烜已经坐到了萧珠旁边的位置上。
他大咧咧坐下,架起二郎腿:“不是说相看吗?”
冯苒怕他怕得要死;顾秋元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心里发紧;宋擎的笑容,面对他时候自动收敛。
只萧珠敢回答他:“那个人还没到。”
“是没到,还是根本没有?”萧令烜问,“歪瓜裂枣我瞧见了几个,像人的还不曾见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白已经到了近前。
“四爷。”她先打招呼。
萧令烜瞭一眼她。
第109章
惊艳她的美
跑马场的这一方凉棚,原本有两桌客人已经坐定。
不知何时,人被请走,只余下他们。
徐白看着萧令烜,余光又瞥向萧珩,隐约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替冯苒相看男方,结果最重要的人缺席,女方也变得像无关紧要的看客。
徐白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冯小姐相看谁?”萧令烜问徐白。
一时间,不止徐白紧张,冯苒更紧张。
“他、他应该快到了。”冯苒出声,干巴巴解释。
她这个时候没躲在徐白身后,已然勇气可嘉。
徐白接了她的话:“可能有点事耽误。今天休息,我们全当消遣了。”
“消遣是消遣、正事是正事,不用替旁人描补。没到就叫他永远别来,何必委屈自己?”萧令烜淡淡道。
又瞥一眼冯苒,“冯小姐嘴巴虽然坏,倒也罪不至此,要嫁这种没谱的男人。”
冯苒:“……”
他真记得!
上次徐白提醒她,她只当徐白恐吓,不成想竟是真的。
说了萧令烜一次,难道要被他记恨一辈子吗?
冯苒时常要说人的,也不知暗中得罪权贵几何。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莫名出冷汗。
嗫嚅着,冯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时间到了上午十点半。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再等下去,就不是礼貌,而是女方自降身价了。
没必要。
“既这样,我们就不等了。”徐白说,“难得来一趟跑马场,各自去玩吧。”
“如此甚好。岁岁,我们去骑马。”一旁的萧珩,突然开了口。
徐白拒绝了他:“很抱歉,我今天有正事。如果你想约我,下次提前说。偶遇不算数的。”
萧令烜闲闲依靠着椅背,坐姿慵懒。
目光甚至不瞥萧珩。
他心中笃定,气定神闲。
徐白主动解释的话,一句“偶遇”,撇清与萧珩的关系,就是说给他听的。
萧珩能感受到,萧令烜此刻内心的得意。
目光幽静落在徐白脸上,萧珩的视线格外深沉:“差事这么忙,周末都要看长官脸色?”
徐白:“我陪朋友,而不是伺候长官。”
“我同冯小姐借一借你?”他道。
冯苒:“不借,别太过分!”
又道,“少帅,已经很多人为你牺牲了,难道岁岁也要做你的踏脚石吗?”
“你阿爸和大哥的死,不是我下手的,也不是我的人杀的。”萧珩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且看准了。”
“我看得很准。这世上的事,逃不过‘利益’。若不是你,我阿爸和大哥根本不值得被杀,他们在别人眼里是小人物。他们只跟你的利益相关,你才是凶手。”冯苒道。
萧珩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宋擎笑着起身:“天气热,大家都火燥。阿珩,咱们在此女人们会不自在。”
他直接无视了萧令烜。
萧令烜挑眉。
这个宋擎,不知死活。
“我们先走了。下次换个地方,戏院或者电影院,再不济茶楼,都比此处凉快。”宋擎道。
他做了请的手势。
萧珩点头,又抬手轻轻摸了下徐白的面颊:“改日约,岁岁。”
徐白下意识想要躲。
他们俩离开,棚内安静片刻。
萧珠先开了口:“阿苒姐,你竟敢骂萧珩,当心他报复。”
“大不了被杀。冯家为他死的人,又不止一个。”冯苒眼中噙泪。
萧珠不再说什么。
几个人去看赌马。
赌马场最热闹,看台上坐满了人,人人精神振奋。
人太多,热浪冲天。
萧令烜不愿意去挤,则说去骑马;萧珠对赌马也不感兴趣,也想骑马,徐白跟着他们俩走了。
“……你那个朋友,还有点脑子。”萧令烜说。
冯苒一席话,抓到了重点,竟是丝毫不乱。
“阿苒不是傻瓜。”徐白道。
冯苒不会故作高深。喜欢打听八卦,就时常出去交际,并不以此为耻,也不强求自己圣洁。
名门淑女那些规则,她不往自己身上套。
是最普通的人。
活得鲜明,有朝气。
三人到了跑马的场地,先去换了骑马服,再去马棚选马。
徐白替萧珠选了一匹很温顺的小母马。
“选得不错。”萧令烜看了眼说。
他把萧珠抱上了马背。
然而,烈日火热,马跑起来带着的风,也是闷而灼烫的。
三个人骑了一圈,决定回去。
回到了同阳路,有冰湃过的西瓜吃,不管是萧珠和萧令烜,都感觉透过来一口气。
徐白则说:“我先换上衣裳,后背汗透了。”
她有段日子住这里,故而在客房留了两套衣裳。
萧令烜点头。
客房除了她的衣裳,还放了几样首饰,不太值钱。
徐白换下汗湿的衬裙、旗袍,又把头发绾起。
用一根木簪,随意绾了个小发髻。
故而她下楼时,萧令烜的视线,落在她雪颈。
她有修长的颈,肌肤凝雪,暗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不突兀,反而似画龙点睛。
萧令烜站起身:“你们吃西瓜。”
他上楼去了。
午饭他没下来吃。
吃了午饭,萧珠要去雨花巷:“伯母要做乳酪冰给我吃。”
又道,“周末还在家,日子白过了一样。”
徐白:“……”
她叫女佣告诉萧令烜一声。
萧令烜依旧没下楼,只是让女佣叮嘱她们路上小心。
萧珠盘算着晚上还要去听戏,以及吃乳酪冰和凉粉等美食,心情愉快和徐白走了。
下午,徐皙在房间温书,徐白和萧珠坐在母亲的厅堂吃乳酪冰。家里还有桂花酱,徐白加了两勺。
她问萧珠:“你要不要?”
萧珠护住自己的碗:“不要,太甜了。”
又道,“徐姐姐,你恨不能泡糖罐子里,是不是?”
徐白失笑。
傍晚时,夕阳西垂,把庭院树木染成金红色,冯苒方归。
“……怎样,玩得开心吗?”徐白问。
冯苒:“没有玩。我与表姐遇到了她同僚。那人说,可以帮我们去找万鹏立,看看他何故失约。”
徐白抬起脸:“你们去了?”
“去了呀,表姐的同僚是罗绽,罗家的人,怕什么。”冯苒说。
又解释,“不是罗绮的兄长,他是三房的。是罗绮的堂兄,人挺好。”
徐白对罗家无兴趣,忙问:“你们找到了万鹏立?”
“找到了。他与人厮混,对方丈夫一大清早把他与女人堵在家门口,痛打了他一顿。他住院去了。”冯苒道。
徐白无比错愕。
萧令烜特意叫苏宏去打听,但苏宏的情报里,万鹏立并无此等嗜好。
况且万鹏立是军政府的人,哪怕被抓奸,谁又敢堵门打他?
此事蹊跷。
“……他说他冤枉。”冯苒百无聊赖看着沙发,伸手拿桔子水喝,“谁在乎呢?冤枉不冤枉的,跟我无关。我不担这个风险。”
又喊徐母,“伯母,您说荣太太还给我相中一个司法局的,何时能见面?”
徐母从稍间出来:“我明天问问荣太太。”
“尽早,时间不等人。盛夏一过,这一年就没了。”冯苒道。
徐白:“……”
第110章
娇柔的小白花
盛夏天黑比较晚。
徐白下工回家,日头明晃晃的洒下金芒,给庭院树梢都镀上了金箔,气势恢弘。
尚未到晚饭时辰。